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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都市]欲望旗帜(全)-19-21完

第22章:同生共死

  一路行去,屡次遭到截杀,好在司马晚晴和段喻寒配合默契,先震慑再说服,相继又收服了一些人马。而混杂在各批人马中胡天的亲信,意图回去报消息,也均被抓获。

  段喻寒看自己身后逐渐壮大的队伍,灿然一笑,俯身在司马晚晴耳边低语,“你觉不觉得一切都太顺利了?”

  “是顺利了些。也许是胡天太自负,完全没料到你还活着。”

  心间隐约有点异样的甜蜜,她感到他温润的唇轻如羽毛般掠过耳廓,还是稍稍侧脸避过了,“或者,他是故意引我们长驱直入,放松警惕,真正的杀着在万喑堂。”

  渐渐的,可以看到雄壮宏伟的万喑堂,在初夏的绚烂日光下,熠熠生辉。他携了她的手下马来,轻笑道,“我们走过去。”

  她不置可否,只任他牵着,并肩从容的向万喑堂走去。东风乍起,吹得她丝缎般的黑发狂舞不止,湖色衣袖上下翻飞如蝶,嫣红如醉的唇越衬得肌肤莹白似玉,整个人飘然若仙,仿佛随时会伴风而去。他习惯性的走到她东侧,替她挡了些风,又揽过她的腰,这才大步前行。

  后面众人见二人举止亲昵,好似当年新婚燕尔的模样,都不免感慨艳羡一番,却不知她一直紧执了他的手,是要及时给他输送内力。

  万喑堂大门紧闭,隐隐可听到里面丝弦乐音不断。段喻寒右手凌空虚推,顿时厚实的大门缓缓打开。门内,胡天坐在主位上饮酒,姚四娘慵懒的斜倚在他身上,薄衣微敞,丝衫轻褪,媚态撩人之极。两侧均是佩刀侍卫,肃然而立,下面一班陌生的妙龄少女在轻歌曼舞,看似一片升平气象。

  “胡天,多时不见。”

  段喻寒大笑了进门,俊眉一挑,斜斜的扫视周围一遍,双眸中却是无尽的黑暗,阴沉得可怕。

  胡天瞪大眼睛,呆了一呆,随即死死盯着司马晚晴。一旁的姚四娘直跳起来,花容失色,慌忙往他身后缩了缩。少女们惊叫着,慌忙退到一边。

  “夫人和封三联手果然厉害。能在短时间内,找到如此相似之人假冒主上,实在难得。胡某佩服之至。”

  胡天皮笑肉不笑的道。众人虽信来人是段喻寒,但见胡天这样镇定的说话,一时间倒有些迷惑了。

  “假冒?”

  段喻寒笑颜明若朝阳,右手食指轻弹。只见胡天面前水果盘上的小银刀,飞般腾起,随即在空中如燕儿般自由自在盘旋了好几圈,最后“扑”的插在最大的那个哈密瓜上,恰恰将那瓜平均分为四瓣。

  胡天陡然起身,姚四娘更紧的向他靠过去。众人都记起,去年龟兹国国师上门挑衅,段喻寒正是用了这招,给对方一个下马威。以内劲驱动小刀并不难,但能让小刀这样灵动自如,力道的方向和大小控制得分毫不差,却是难之又难。如若段喻寒是假冒的,断然不会有如此惊世骇俗的身手。

  众人都没注意到,段喻寒的手指在轻颤。毕竟不是自身的内力,他运用起来分外吃力,且经脉的伤初愈,在他,这样出招已是极限。

  “你以为区区炸药,就能害得了我。”

  段喻寒趋前两步,目光直刺胡天。他明明是笑意盎然,胡天身侧的一干侍卫却没来由的打了个冷战。

  胡天眼珠一转,做喜上眉梢状,“原来主上没死,真是可喜可贺。”

  “你在西湖边绑架小少爷未遂,又意图谋害主上。胡天,你这个叛徒,今天说什么也不能让你继续作恶。”

  封三冲上前来。

  胡天满脸堆笑,拱手道,“误会,全是误会啊。”

  说话间,身子悄悄往后退去。

  司马晚晴心中一凝,天蚕丝如灵蛇出洞,嗖的卷向他的脖子。胡天仓皇的左闪右避。姚四娘霍地退到主位后,妖艳的红唇边浮了一丝诡异的得意。

  “你们都去死吧。”

  姚四娘娇笑着,用力按向椅背处,袖中峨嵋刺突现,“铮铮”两声,天蚕丝略略一歪,胡天总算略松口气。

  “轰隆隆——”

  大门处和主位前方赫然都有巨大的铁门迅速压下,仿佛要形成一个铁笼,把众人都关在里面。胡天一闪身,已到铁门后,与众人隔开,姚四娘匆忙间也溜了过去。

  天蚕丝如影随形,直缠上姚四娘的腿,将她倒拖出来。姚四娘那边却紧紧抓了胡天的胳膊,一时间,谁都不放手,只她横在铁门下方的半空中,进退不得。

  铁门毫不留情的继续下压,眼见姚四娘就要被生生的压扁碾断。司马晚晴略一思索,天蚕丝依旧死缠了她不放。此时众人均离胡天很远,唯一逃脱铁笼的机会,就是胡天为救姚四娘,暂时停了机关。

  片刻,司马晚晴相信只要胡天让铁门暂缓落下片刻,她就能冲过去,有机会制服胡天。然而,铁门毫不迟疑的、结结实实的撞在地上,只听姚四娘惨呼一声,随即是新鲜的血腥味四溢,再无声息。胡天,居然完全不管姚四娘的死活!更可叹,姚四娘开启了机关,最终自己第一个惨死在机关下,这是否是她的报应?

  瞬间,众人陷入无边的黑暗中,伸手不见五指,空气中弥漫了浓浓的血腥味,呼吸间极不舒服。段喻寒放眼望去,不见一丝光亮透进来,显然那两扇大铁门关得很严密。

  “放我们出去!放我们出去!”

  少女们哭泣着。其余大多数人已拿出刀剑等兵器用力撬着四周墙壁,只盼能凿出洞来,通向外面。

  段喻寒揽过司马晚晴,忽觉掌心她的手变得冰冷,稍一沉吟,已明白是怎么回事。定然是刚才她连续给他贯注内力,消耗太大所致吧。

  “这是你后来造的机关?”

  她轻声问。要知道万喑堂乃是司马家祖屋,后来改建成商议要事和招待贵客的地方,司马烈曾千叮咛万嘱咐,不得在此暗设机关,以免破坏烈云牧场的风水。

  “不是。”

  段喻寒想了想,继而肯定的说,“应该是我去杭州的时候,胡天做的。”

  “哈哈哈哈,你们在里面舒服吗?”

  胡天狂笑的声音自铁门后传来,“别拿那些破铜烂铁到处乱敲,告诉你们,这周围墙壁外全灌了五寸厚的铁板,别说凿洞,你们连条缝都挖不出来!”

  “主人,放我们出去!求求你,主人!”

  少女们惊呼着,哀求着,胡天却仍是哈哈大笑。

  过了这一会,眼睛渐渐适应黑暗,已大致能看出事物的轮廓。段喻寒隐约看到司马晚晴不知何时,跌坐在地,忙扶了她,“怎么了?”

  她软软的任他扶了,“没什么。”

  说话时,气息极其紊乱,倒是受了内伤的症状。

  “我知道,你前几日就不舒服。为什么要硬撑?”

  段喻寒疼惜的抱她入怀。她不再言语,努力调整内息。

  胡天又笑起来,“主上和夫人真是夫妻情深,胡某羡慕得很啊。哈哈,我本就不指望外面那些蠢货能拦住夫人,只想用诱敌之计引夫人到万喑堂,没想到主上居然还活着一起来了……如此最好。段喻寒,就算你活着又怎样?只要我动用这最后一招,你们还是逃不过一个死字!”

  “主人,我们不想死!您放了我们吧!”

  适才载歌载舞的少女们哀声连连。

  胡天故作姿态的叹口气,“我也不想你们死,可名震天下的段喻寒要死,怎能只有司马晚晴相陪?到九泉之下,自然也要许多人伺候的。否则,不是太孤单寂寞了?只是,可惜啊可惜……”

  突地又不说话了。

  封三忍不住大声喝道,“可惜什么?你个卑鄙无耻的叛徒!”

  “可惜,有人选错主子,只能陪段喻寒一起下黄泉。更可惜,当初我屡次建议,你们都不肯把‘关外司马’改为‘关外段氏’,明日,我就把关外胡氏的匾额挂到牧场大门外,你们是看不到了!”

  胡天得意洋洋的接着道。

  司马晚晴不觉心中一震,段喻寒不肯自称关外段氏,是他根本无意永远占据烈云牧场?他不曾让司马冰改姓段,仍是把冰儿看做司马家的继承人?烈云牧场,他最终还是要交还到“关外司马”手中?

  “让我睡个觉想想,你们怎么死才好。是活活渴死,饿死,还是等过两三天,我扔几个雷震子进去玩玩?”

  胡天的声音越来越小,好像走远了。他这一走,万喑堂内更乱了,自怜命运的,咒骂段喻寒连累大家的,回骂的,坚持不懈继续凿洞的,各自忙成一片。

  “通通住口!”

  段喻寒不耐烦的皱了皱眉,“如今大家既然一起关在这里,就该团结一致,想法子出去。哭,还是骂,徒然浪费力气,一点用处都没有。你们,沿边仔细摸索,看看有没有缝隙,试试有没有哪里松动,再做打算。”

  他这么一训斥,众人均觉有理,总算安静了些,自觉不自觉的照他的吩咐做了。

  司马晚晴听他说话,不知怎的,想起小时候的事。当时,他们救了个跳河自尽的人,被救的人一个劲自怨自哀,他也是这样把对方教训了一顿。那时,他俊雅而严肃的模样被落日余晖映得丰神如玉,光彩逼人,让她看得脸红心跳。后来他抱她一起骑马回家,害她一直窝在他怀里,不敢抬头看他一眼。

  此刻虽在黑暗中,看不清他的神态,但想来必定和当初一般,令人折服。她不由喟然一叹,若时光可以停留在那无忧无虑的岁月,该多好。

  “怎么?”

  他的手一紧。

  陡然一阵心悸难控,她忙推开他,盘膝而坐,潜运内功。也不知过了多久,她再睁眼时,只听一片窃窃私语之声。

  “好些了?”

  他依然近在咫尺。

  “嗯,”

  她轻应一声。

  “他们试过了,铁门和墙壁都很坚固,普通兵器根本撬不动。有缝隙的地方,往外凿过,全是铁板。”

  他说得很平静。莫名的,她好怕他的声音一停下,他的人就会消失在黑暗中,再抓不住半分。下意识想靠过去,终究还是略略退开,保持距离。

  封三不知何时凑过来,低声回禀,“属下点算过了,这里共有二百三十五人。可以充饥的只有五盘水果,约十五斤。那边还有两壶君山银针,一壶西域葡萄秘酿。”

  “知道了,你们先休息一下。”

  段喻寒随口应了。

  司马晚晴霍地起身,“你的剑给我。”

  封三忙把佩剑递过去。她缓步走到墙边,略一摸索,凝神运气,擎天无上心法的霸道内力从剑柄延至剑尖,倏地直刺墙壁。“扑”、“叮”那剑先穿透砖石,再刺入铁板,最后只余约半尺长的剑身在外。深吸口气,将剑奋力抽出,剑身上跳跃了耀眼的火花,可那光亮一闪而逝,眼前仍是彻底的黑暗。那剑,竟没穿透坚厚的铁板!

  心中一凝,她飞身上屋梁,依旧运剑刺向屋顶,结果仍是一样的。

  收剑,翩然落地,她走到段喻寒身边,“你有什么想法?”

  “胡天的铁笼子造得果然够坚固,够厚实。我看目前只有先保住命,再想想有什么法子出去。”

  他好似胸有成竹的模样。

  她忍不住道,“这么多人,就这么点吃的和水,支持不了多长时间的。”

  “就算吃光了那些水果、茶和酒,想活下来的人,还是不会被饿死。”

  他语调中满是古怪。

  “你有没有听说黄河泛滥的时候,很多人都是易子而食?这里有这么多人,无论如何,想活下去都不难。”

  他悄然贴在她耳边说着,她只觉根根汗毛都直立起来,四周黑漆漆的,如地狱般阴森可怖。

  “不要!”

  倒退一步,她不想再听。

  他一把抓了她的手腕,搂了她坐在自己身边,柔声道,“我知道,你总是不忍心。可你不这么做,未必别人不会。到了生死关头,不过是弱肉强食罢了。”

  他的话冷血残酷之极,排山倒海的寒意淹没了她的心。

  她咬了咬唇,坚决说着,“不管怎样,就算死,我也绝不会那么做。”

  她忽地想到,若和他一起死在此处,什么恩怨情仇,都不必再惦记再计较,未尝不是一种解脱。

  沉默片刻,她幽幽的说,“还记得在宴和塔顶的比翼双飞吗?那时,你问我愿不愿意和你一起死,我一直没回答你。”

  他拥了她低声笑了,“我知道你心里一定是愿意的。”

  “是,我愿意。”

  虽看不清他的面容,她仍固执的仰望着他,清清楚楚的说了这几个字。

  鼻息是她发间熟悉的茉莉花香,那香味萦绕迂回的沁入心中,他有种坠入梦境般的喜悦。一时间,他竟不敢接口,唯恐一说话,自己便从梦中醒来。

  良久,两人这么静静的拥着,只听到彼此的心跳有节奏的呼应着,出奇的一致。

  “有你这句话,我已死而无憾。你宁死也不肯伤害别人,我陪你就是。”

  虽是说死,但可以和她一起死,他仍然很快乐。

  指尖,抚弄着、缠绕着她的秀发,他不禁说道,“那天,我是故意……”

  “我知道,你不用解释。”

  她用手轻掩了他的唇,长长的叹了口气,“反正从小到大,你总是这样,故意气我。”

  他不愿离开她,不愿去安全的江南,就算被她误会,也要陪她涉险,她终是明白了他的心意。

  黑暗中,他瞧不清她脸色,只听她的声音似嗔似怨,温婉之极,禁不住握了那纤手,寻觅了她的唇,深吻下去。

  她没有避让,迎上去用心感受他的热情和爱恋。她的唇,柔软而温润,带了魂牵梦萦的甜蜜,让他心醉神迷。唇舌之间,吸吮着彼此的温暖和味道,只愿一生都这样纠缠不休。

  半晌,他放开她,“相信我,如果可以重来,我只想从牧场带你走就好。除了你,我什么都不稀罕。”

  他的嗓音略有沙哑,却倍显真诚。

  口中他清爽的气息渐渐变得一片苦涩酸楚,她忽然想哭。他终于后悔了昔日的所作所为,可是否为时已晚?

  “是我不好。”

  当初是怎样的年轻气盛,满腔愤恨难平,如今蓦然回首,仿佛已是很遥远的事。此刻面对她,他不敢说请她原谅的话。

  她强抑心头悲凉,深深将头埋在他胸前,默不作声。不觉间脑后一绺乌发悠然散开,用手一摸,固发的芙蓉玉钗不见了。此刻,人人保命要紧,自然不会有人偷它。是刚才用剑时,玉钗自行松脱?可它掉落在地,她怎会没听到声音?

  脚底的地有些柔韧,不是昔日的硬实,她伤痛之余,愣了一下。

  “怎么?”

  他敏锐的感到她在发呆。

  “我的玉钗不知掉地下哪儿了。”

  她随口应着,隐约间,一个模糊的念头闪过,想抓却抓不住。

  “玉钗掉了?”

  他心头突的一动,蓦地想起进万喑堂时,地上与往日不同,铺的全是崭新的波斯地毯。他俯身摸摸地面,不禁笑了,“这铁笼子的底是空的。”

  “是了,这地面原先是一层地砖,地砖下是泥土。胡天一定是怕我们发现从地下能挖洞出去,所以特意在上面放了层地毯。怎知是欲盖弥彰?”

  她心间豁然开朗。

  掀开地毯,拿剑自砖缝用力往下一插,顿时剑身全部没入地下,阻碍之力比插墙小得多,且没有金属碰撞之声。

  她大大松了口气,“还好,总算还没开始吃人。”

  召集众人,告诉大家出路,众人皆雀跃不已,齐齐开始动手挖洞。

  耳畔充斥着“砰砰”的凿砖声,她的思绪不觉飘得很远。往事清晰如昨日,缕缕哀痛重重压在心头,她推开他,到一旁的椅上坐了。

  “我累了,想睡。”

  不等他相询,她径自伏案,始终不曾抬头看他。她只在问自己一个问题,若再和他恩爱如初,是否对得起死去的人?

  渐渐的,她沉入梦乡。只在朦胧间,依稀感到冷冽清淡的香味在身边徘徊不去,熏染着她的梦。


第23章:宁我负人

  “砰砰”用力撬地砖,七岁的她和大哥二哥在万喑堂埋头苦干,谁让他们的宝贝蟋蟀跑到地砖下去了呢。

  “哎呀,爹来了。”

  二哥叫了一声。三人慌做一团,还是没逃脱,被司马烈抓了回来家法伺候,下令每人鞭打十下。

  大哥面对脸色铁青的爹,第一个站出来,“砖是我撬的,坏了风水也怪我,爹罚我就好,不关弟弟妹妹的事。”

  二哥勇敢的挺了挺胸,“不是,是我要大哥帮我找蟋蟀,要罚该罚我。”

  七岁的她,虽害怕鞭打,还是忍不住上前,“爹,是我把二哥的蟋蟀拿到这玩弄丢的,是我错了。”

  “爹真要罚,就让我代妹妹挨罚好了。”

  大哥一手把她拉到身后。二哥也冲过来,挡在她身边,“我胖,我皮厚,爹要打还是打我吧。”

  大哥的手厚实而有力,她靠在二哥身上十分安心。

  然而,恍惚间,什么都变了。大哥英气勃勃的脸,苍白如纸,被一抔黄土掩埋,二哥淳朴温厚的笑颜,也永远沉寂在地下。

  “大哥——”

  睡梦中,她呜咽着。迷迷糊糊,感到有只手轻拍了她的背,小声抚慰着。心痛如绞,鼻端清冽的香味越来越近前,她陡然惊醒。

  清清亮亮的月华透过窗棂照进来,映入眼帘的,赫然是那云纹黑裳。环顾周围,那般熟悉的陈设,她身处的居然是共雨小筑的睡房。是做梦吗?闭眼,再睁开,依然是这里。满心疑惑,她几乎要跳起来,然而浑身无力,且仅穿了贴身的丝质小衣,只得又往被里缩了缩。

  “做恶梦了?”

  盛希贤随手点亮烛火,过来坐在床沿上。

  “嗯。”

  她莫名的有点心虚。

  “告诉我,你到底想要怎样?”

  明烛高照,嵌金丝的锦绣衣领映得他的眼幽深如西湖水,语调却是不可捉摸的平静。她困惑的瞧着他,一时不知从何说起。

  “听说这里是你和他新婚的居所。共雨小筑,携手并肩,共迎风雨?名字取得真好。”

  他淡淡的说着,“不过,他对司马家赶尽杀绝,更逼你逃离牧场,这也算和你共迎风雨?”

  一颗心七上八下,她勉强镇定心神,“我怎会在这里?你又怎会在这里?万喑堂其他人呢?还有胡天呢?”

  他蓦地转身,轻笑一声,“万喑堂其他人?你惦记的不过是段喻寒一人吧。”

  “你……不生气?”

  她惊疑不定的问。

  烛光在他身上投下几道暗影,朦胧的,看不真切他的表情。犀利的目光变幻游移,他忽而玩味的俯下身来,专注的看着她,“你希望我生气?”

  双颊发热,她有点心烦意乱,“总之是我不好,不该把他诈死的事瞒了你。”

  顿了一顿,终于下定决心,“我已不想杀他。只是,当日你我的约定依然有效。你帮我对付胡天,夺回牧场,我给你半个牧场的财力。”

  “你以为我要的真是半个烈云牧场?”

  那霸气昂藏的凤目,和她对视着,异常的,温柔如一池春水,几乎要将她溺毙。

  低垂了眼帘,她深吸一口气,“除了牧场,我给不起你任何其他东西。”

  默然不语。四周静谧得可怕。他突然伸手,掀开被子抱她起来。一阵心慌,她竭力挣扎,四肢却酥酥软软,体内真气根本无法凝聚。

  “现在无论我对你怎样,你都反抗不了……”

  他的头紧贴了她雪白的颈项处,呼吸的热气让她心悸,“所以,我想要的,你不给都不行。”

  她紧咬了下唇,一声不吭。

  他的舌灵活的沿了颈项往下滑去,“为什么不说话,难道你就任我为所欲为?”

  纤细的眉微微拧起,她轻轻说,“我知道你不会。你这样高傲的人,绝不会强迫别人,对吗?”

  “我是不会强迫别人,可你和别的人不同。”

  抬起她精致的下巴,他目不转睛的望着她,“我有千百种法子,让你永远留在我身边,再不会想起那个人。”

  “我知道,在凌先生那里见识过一些。让人失去记忆思想,变成木偶一样的失魂丹;或者是让人吃上瘾而变得惟命是从的安乐丸;再或者,用苗疆的情蛊,让人只对蛊主钟情一生;应该还有其他的。对你的能耐,我从来都不怀疑。”

  她浅浅一笑,沉静宛若夜空朗月,眉与眼,美得让人不忍逼视。

  “晚晴……”

  他低语一声,猛地将她牢牢拥到胸前。他炽热的温度层层包围了她,令人窒息的眩晕席卷而来。她软绵绵的由他抱了,不发一言,依稀瞥到一丝无奈的影子从他脸上飞逝。

  放开她,他如素日般云淡风清的笑了,“本来我们的约定是杀了他,夺回牧场。可你蓄意隐瞒他的死,对他百般维护,是你毁约在先,所以我如今和胡天合作,也不算对不起你。”

  看她脸色渐变,他继续说着,“除了你,万喑堂其他人都押在地牢里。等我重整烈云牧场时,他们都有用,所以你尽可以放心,我不会胡乱杀人。”

  “你究竟做了些什么?”

  她直视他。

  “没什么。我只不过听说你和段喻寒向牧场进发,想看看你们怎样了。刚巧听到万喑堂里有人在挖洞,就顺便派人在外面洞口放了点十香软筋散。”

  他说的轻描淡写,她却听得一身冷汗。

  他早知道段喻寒未死,却不揭破,是想让他们和胡天先斗一场。然后他来个鹬蚌相争,渔翁得利!十香软筋散,点燃后释放的气体无色无臭,销蚀体力于不知不觉中,他以此毒突袭,不损一兵一卒,就控制了段喻寒他们。这个男人,看似温和而无害,却是最工于心计的!而段喻寒落在他手上,更是凶多吉少!

  她花瓣似的唇瞬间失了血色,“然后你就去见胡天,要和他平分牧场,否则,你就和我们联手,让他死无葬身之地?”

  “不错。”

  他悠然一笑。

  “你不是一向讨厌卑鄙无耻的小人?就算你需要牧场有权势的人助你一臂之力,又怎会选胡天?”

  怒气上涌,她忍不住大声责问。

  他似笑非笑的望定她,“你说呢?”

  细长的凤目杀气乍现。无论他选谁合作,他都会得到半个牧场。可是,他放弃她,选了胡天,唯一的不同,就是——她不会杀段喻寒,而胡天会。

  “明白了?”

  他随手把玩着她的翡翠耳坠。她编贝般的皓齿紧咬樱唇,留下丝丝印痕。他要杀段喻寒,全是因为她!

  “我和他再不可能象以前那样,你又何苦一定要他死?”

  第一次,她主动靠过来握了他的手,那样真诚的恳求他。

  “你决心离开他?”

  剑眉一扬,他的脸散发了异样的神采。

  她点点头,他又笑了,“你太天真了。他不死,又怎会对你放手?”

  她一时语阻,黛眉水眸间不由浮了一抹淡淡的悒色。

  “我知道你一定不想牧场落到胡天手上,所以我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。”

  隔了丝质小衣,他的手环了她纤细的腰,“只要你继续履行我们的约定,杀了他为父兄报仇,牧场仍然是你的。要不然,牧场归了我和胡天,你只要做我的小爱奴就好。”

  凤目中满是宠溺,他轻吻上她光洁的额头。

  她默默的摇头,“我不会杀他,也不会跟随你。”

  “你没有第三个选择。”

  绯红的唇角微勾,她忽而笑如飘渺烟岚,“大哥二哥走后,爹教过我一句话,说宁可我负天下人,不可天下人负我。”

  那语音清泠泠如风动碎玉,说不出的悦耳,却透着彻骨的冰冷,莫名的让他胸口一窒。

  “深爱的人,都可以转瞬间变成仇人,这世上,本就没有什么人值得信任,你说是吗?”

  她的眉梢隐含了些许凄怆,“你总怕我在清心雅苑太孤单抑郁,所以差不多每隔几天就特意来陪我。你最喜欢吃的点心是芸豆卷,对吗?有那么几天,我特意到厨房看他们做过。”

  避开他的目光,她继续道,“凌先生说过,世间最毒的慢性毒药是‘七绝无双’。青陀螺花、醉仙灵芙、孔雀胆、醍醐香、鹤顶红、灵脂兰、罂粟,这七样东西的粉末我在圣武宫的药房里都找到了。”

  她看向窗外,“中此毒后,身体没什么明显的异样,一般不会察觉,但中毒者若不服下解药,只能活四个月。以你的武功和体质,我想也不过比平常人多活一个月吧。”

  他一怔神,仔细回想相处以来的种种,豁然明白,“七绝无双,是放在你那天亲手做的芸豆卷里?”

  她静静的点了点头。

  记忆中,两个月前的事历历在目。他如往常般来找她,她在午睡。他看到桌上一碟芸豆卷,卖相极差。本来他也并不在意,但宝儿急着把那碟东西拿走,他就很奇怪。一问之下,才知道是晚晴一时好玩,到厨房做的。因为做得不好看,味道又不好,晚晴已吩咐倒了它。当时,瞧了那卷得歪歪斜斜,色泽也不甚透亮的芸豆卷,他一心只想尝尝她的手艺。虽然宝儿说大家刚吃过,很难吃,再三劝他不要吃,他还是吃了一个。他以为,她做这个,是对他有一丁点好感,却原来,不过是一个陷阱。

  “其他吃过的人,你自然是后来神不知鬼不觉的给他们服了解药。”

  他忍不住要笑自己。曾看破多少真相,识破多少圈套,怎么就被她算计了?他,再怎样自负天纵奇才,也逃不过一个情字。

  “是。”

  她答得很干脆。有了段喻寒这样的前车之鉴,她和盛希贤合作时,自然需考虑周全。宁可违背良心对不起他,她也绝不能让他有机会背叛约定,对自己不利。

  回眸看他,她隐隐有些歉然,“我这么做,不是真想把你怎样,只是以防万一,希望你我能一直合作下去罢了。如果不是有今天的事,等我拿回牧场,自然会在不知不觉间给你解毒。如今……我要你放过段喻寒,帮我对付胡天,你答应吗?”

  到底是她先下手算计他,先背弃彼此的约定,她始终有点理不直气不壮。

  剑眉斜挑,他哈哈一笑,“不答应会怎样?我还有两三个月时间,可以慢慢找解药。况且,凌珂舟知晓这毒,当然能配出解药。”

  “没用的。”

  她摇了摇头,“七绝无双号称‘无双’,就是说每个人配制的,因了七种东西的份量不同,都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。它的解药,只有配毒的人才做得出。”

  他瞧她眉宇间满是沉着自信,知她所言非虚,“解药你一定配好,随身带了,我不信找不到。”

  “你若想把我这一路走过的地方都挖地三尺,闹个鸡犬不宁,也随你。”

  幽幽静静的眸清澈一如往昔,她淡淡回应。

  他目光灼灼的紧盯了她,“我若坚持不答应,你会怎样?”

  “识时务者为俊杰,我相信你会做出对自己最好的选择。”

  她柔柔的笑了,看似笃定,眼底还是掩不住一层担忧。他那样高傲的人,是不会轻易被人威胁就范的,他若不答应,难道她真要他死?

  “你别忘了,你曾答应帮我做一件事。”

  他婆娑着她的黑发,“现在我要你帮我解毒,这没有违背仁义之道,也没有伤害别人,你不会食言吧。”

  “恕难从命。”

  她又摇了摇头,不觉轻叹一声,“你就当我言而无信好了。”

  沉默半晌,他忽而笑了,“你是不是故意危言耸听骗我?”

  “你没觉得身体有什么不妥,所以不信我的话?很简单,用力按下百会穴,你自然知道我没骗你。”

  他依她所说,自按百会穴,脸色霎时发白,沉默半晌,倒在床上,好似痛得晕过去的模样。她呆了呆,她知道中了七绝无双,压百会穴会导致五脏六腑乃至全身都剧痛无比,但不至于如他这般立刻昏倒呀。

  挣扎着活动四肢,勉强有了些力气,她翻着他的衣袖和腰间,只想快点找到十香软筋散的解药,可他身上什么都没有。懊恼之余,见他脸色灰白,动也不动,竟有些心乱如麻。

  轻触他的手背,居然滚如沸水,她大吃一惊,“你怎样?”

  他却紧闭双目,全然不应答。

  素手慌忙覆上他的额,也是烫手得紧,她着急了,“凌先生和你一起来了吗?我叫他来看看你。”

  他依然没反应。搭了他的脉,脉象迟滞沉涩,再探探鼻息,呼吸间竟毫无规律。不觉,她的心跳得纷乱而无力,冷汗涔涔而下。难道是配的七绝无双出了问题,她真要害死他了?

  拿了外衣,匆匆穿好,她执了他的手,柔声道,“坚持一下,我去叫人。你一定不会有事的。”

  转身要走,却觉他的手倏地用力一拉,脚下虚浮无力,不由向他那边倒去。扑在他胸前,她急要起身,怎奈手臂酥软,竟无法撑起。

  “没力气?”

  他戏谑的声音突然响起。一阵迷糊,不知怎的,她已被他放在软绵绵的被衾上。一抬眼,只见他眼中宛如涓涓溪流里融入无边月华,一派璀璨绚然。

  “原来你也是关心我的。或许,还有那么一点点情意……”

  欺身向前,他修长的手指轻抚她柔嫩的脸颊,烫如烙铁,那热力直流遍她全身,让她不由自主的心如鹿撞。

  “不许胡说。”

  她嗫嚅着反驳了他。他是假装晕倒,为试探她对他的心?

  “不要再逃,承认自己内心的感觉吧。”

  魅惑的凤眼,噙笑的唇,带了那清冽的迷蝶香味,近在咫尺,就这么一寸寸逼近她的心。

  一阵战栗,她只想往后退,却退无可退。从一开始,她就对他有浓重的戒心,竭力和他保持距离。及至她给他下了毒,她自觉心中有愧,更是不愿和他太亲近。她不想大仇未报,家园未收复,再费心纠缠于儿女私情。她不想身为人妻,再和别的男人有所瓜葛,这违背了她的道德准则。她不想再被爱伤得遍体鳞伤,她更怕遇到的是另一个段喻寒。然而,冥冥中,一切自有天意。她虽一而再、再而三的把他推开,他还是千方百计的在她心上刻下了他的痕迹。

  不期然,他灵巧的挑开她衣襟前的蝴蝶结,露出里面的湖绿小衣,勾勒了那纤秾合度的曲线,引人遐想。扯过被子,她掩在身前,心乱不已。一直对他冷静自持,可为什么刚才见他倒下,自己会那么紧张,那么害怕他有什么不测?为什么当时会那么自然的握了他的手?只为让他知道,自己是爱惜他的?从何时起,她已习惯关注他的一举一动,已习惯了解他的嗜好品性,从何时起,她已渐渐习惯身边那似有若无的香味。

  自己仿佛不再是从前的自己。她终是无法再逃避了。

  星眸敛光,她有点黯然,“我给你下毒,你不恨我吗?”

  “为何要恨?至少,你知道我最喜欢吃的是什么,你花了很多心思来对我,不是吗?”

  热吻如雨点般从她青黛的眉、醉人的眼,一路滑到嫣红的唇。依稀间,她如驶入大海的一叶扁舟,和他一起浮浮沉沉。

  窗外月色朦胧,花影疏斜,暗香浮动,屋内只是娇颜欲醉,柔语呢喃。晚风拂过,漫天星辰也躲在温情的云朵后,不愿打扰那坠入甜蜜的人儿。


第24章:翻手是云

  大红一色的销金撒花帐,衬得酣睡中的司马晚晴双颊红粉绯绯。一缕黑亮的发丝,顽皮的缠绕了盛希贤的手指,他不由一笑,小心的把它取下。看身边人儿海棠春睡的美态,第一次,临近巳时,他还是懒洋洋的不想起身。

  昨夜的旖旎如梦似幻,他终于一步步走进她的心。虽然她除了被动的接受他的吻,仍不愿和他怎样亲近,可他一点都不介意。原来爱一个女子,只要她在身边,就算什么都不做,也会快乐非常,怎么从前他没发现呢。

  忆及昨晚她说的话,他迅速穿衣下床。如今所有的人,不过都是以牧场为目标,在下一盘棋。可在他眼中,操纵整个局势的只是他和她、还有胡天,其余人都是棋子,段喻寒也不例外!匆忙的,他出了门。他绝不允许自己因沉溺温柔乡,误了正经事。

  半晌,司马晚晴悠悠醒来。意外的,在他身边,她睡得很安稳。这是否表示,她已不知不觉信任了他?起床梳头,对着菱花镜里那面染桃花的美人,她勉强笑了笑。也许,以前她是太执着了,若能放下“执着”二字,她的天空还很广阔。随了时间的流逝,再厚实的乌云也遮蔽不了煦日的光芒,不是吗?

  很快,她见到了凌珂舟。和这位名满天下的一代神医细谈良久,她终于长舒了口气。为了每个她关爱的人,为了每个死去的人,她会倾尽全力做到最好。

  翌日清晨,被关在牧场地牢里的段喻寒总算醒了。在一旁照顾他的,是江如画。

  晕厥前的情形清晰在目,他环顾四周,已明了自己的处境。胸口热烘烘的一团气,郁积不散,好像随时要爆炸般难受,隐隐还有些微刺痛,奇异的在胸臆间流动。此刻,他不折不扣是个阶下囚,又失了武功,身体难受之极,可他还是淡淡的笑了。自十五岁以来,他自信能忍受并战胜一切苦痛。除了晚晴,天下间再没任何人和事,能伤其心神,让他为之沮丧、黯然了。

  “公子,你该饿了。”

  江如画忙命人端了白粥小菜进来。

  他漠然瞥了她一眼,“盛希贤叫你来的?”

  “是。宫主吩咐如画好好侍侯公子。”

  “我睡了多久?”

  他动动四肢,无力感已消失,看来那迷烟的作用已解除。

  “公子睡了一天两夜。”

  “晚晴怎样?”

  “夫人很好。”

  回想适才隐约听到宫主在吩咐给夫人准备舞衣,江如画有种不妙的预感,却不敢说出来。

  “说谎!”

  他迅速捕捉到她蓄意躲闪的眼神。

  “如画不敢。”

  铁链声响起,门突地被推开。厉冽乐悠悠的进来,“段公子醒了?那最好不过。宫主在万喑堂设宴,请段公子过去。如画,伺候梳洗更衣。”

  瞧了瞧桌上的白粥小菜,大笑了出去,“段公子先吃点东西为好,在下恐怕你到了万喑堂,就什么也吃不下了。”

  段喻寒也不在意他的话,只在心中默默分析当前形势。

  “公子,你想救夫人,请千万保重身体。”

  端了粥菜,江如画舀了一勺送到他嘴边。

  “你知道些什么?”

  他一震,直盯着她。眼前的少女,一脸的关切,她居然是偏帮自己的?

  “没什么,宫主一向疼惜夫人,应该……应该不会难为夫人。”

  她不说,定然是晚晴有不好的遭遇吧。他接过粥菜迅速吃了,又任她帮他整理仪容,这才出门。

  厉冽在门外见了他,嘿嘿直笑,一路带两人往万喑堂去。段喻寒暗觉奇怪,他武功全失,盛希贤为何还要派厉冽这样的高手来押送他?

  万喑堂内,盛希贤和胡天各坐了主位,下面一美女正自弹琵琶,边歌边舞。见他进来,盛希贤粲然一笑,由衷赞道,“久闻段公子风采卓然,今日一见,果然名不虚传。”

  前次在西湖离得远,如今他才真真切切的看清段喻寒的容貌。想象中,晚晴是个小女孩时,定然是常常望着他这样姿容绝丽的人发呆吧。

  “宫主谬赞。段某到杭州,本欲前去拜会,岂知杂务缠身,竟错过了。今日能相见,也算命中注定躲不开的缘分了。”

  段喻寒笑吟吟的回应。

  “哈哈,可不管在杭州还是在万喑堂,宫主坐的都是主位。段公子到底是棋差一着了。”

  胡天笑如狐狸,话中满是讥嘲之意,“原本胡某十分担心地牢里阴气太重,有伤身体,如今见段公子依然容光焕发,胡某总算放心了。”

  盛希贤自饮了一杯,“段公子请坐。”

  段喻寒强抑了胸口热腾腾的难受,若无其事在客位坐了,要看他们耍什么花样。如画恭敬的侍立在旁。

  “启禀宫主,江姑娘已到。”

  “带她进来。”

  大门处,四名侍女拥了一个袅袅娜娜的身影渐渐近来。那身影被一袭素绡层层裹了,瞧不清面容。盛希贤微一示意,侍女们悄悄撤下素绡,退了出去。

  她静静而立,舞衣绯红,薄如蝉翼,隐约透出里面曼妙玲珑的曲线。那容颜体态,赫然是司马晚晴,可她直直的看着盛希贤,竟不曾瞧段喻寒一眼。

  盛希贤招了招手,她款款上前,依偎在他身边。“宝贝儿,有贵客在座,你献舞一曲,可好?”

  他爱怜万分的搂了她。“是。”

  她娇滴滴的应了。

  清脆鸣响,适才歌舞的美女退到一边继续弹琵琶。其声嘈嘈如急雨,切切如私语,如和风细雨般包围了晚晴。

  一抹火红破空!绯红长袖前挥,如艳蝶震翅,游龙翻飞。收袖,再随乐声起舞,影若炫霞,翩若长虹,连绵不绝有如行云流水。琵琶声密密如织,她的舞也骤急。长袖在空中纵横,满屋都是闪烁迷离的红。幻化的红影,如满山遍野盛开的桃花,美不胜收。

  众人俱有些目眩神移,段喻寒已陷入深思。她舞步轻盈灵动,显然武功尚在,可她怎会听从盛希贤的吩咐?是他们拿岳中正,拿自己要挟她?还是象巴摩克那样,她中了移魂大法?

  琵琶声骤止,红影也蓦地停下。舞衣凌乱,薄衫半掩酥胸,雪白的胴体若隐若现,那勾魂夺魄的美几乎令人窒息。

  “段公子,这舞如何?”

  盛希贤大步下来,揽了晚晴回座。

  “绝世好舞。”

  段喻寒淡淡答道。

  “这妙人儿又如何?”

  盛希贤轻佻的拨弄着她的耳坠,她乖巧的依在他身侧。惊艳,他不曾想到她的舞姿如此冠绝于世。他愿意用一生时间来爱护的人,果然是世间的极品。

  胡天已鼓掌大笑起来,“这位江姑娘舞姿独步天下,胡某十分欣赏。哎呀,仔细看看,她长得和司马晚晴还真象,若是外人见了,只怕很容易就认错。”

  转头冲段喻寒道,“不过段喻寒的妻子又怎会沦为卖笑献舞的舞姬?你说是不是?”

  所谓小人得志,大约就是如此。深吸口气,段喻寒告诫自己切不可意气用事,一定要细察各方面因素,再寻机会反击。

  “我……我姓江?”

  司马晚晴有点不安的问着。

  “是啊,你姓江。”

  盛希贤答了,随手指向江如画,“站在那里的,是你妹妹。”

  司马晚晴极目看去,娇怯怯的笑了,“我和妹妹长得好象。”

  “当然,你们是姐妹啊。”

  “我……我不太记得。”

  她低垂了头。

  盛希贤哈哈一笑,“你不记得,是因为你前几天不慎摔了一跤,碰到了头。你和妹妹,都是我圣武宫的人。你是宫中最好的舞姬,本宫最喜欢……”

  他的唇忽而紧贴她的耳朵,小声说了什么。她的脸顿时红了,害羞的往他臂弯里又靠了靠。他的手暧昧的在她腰间游移,她偎得他更紧。

  怒火上涌,段喻寒几乎不能自持。该死!他们到底对她做了什么?

  “美人在怀,宫主艳福不浅,真令人羡慕。只不知宫主怎能令美人如此柔顺,胡某好奇得很,想来段公子也有兴趣知道。”

  胡天转了转眼睛,奸诈的笑。

  “其实也没什么,只要九颗药丸,每天给她服食一颗。不管是什么人,包管九天之后你叫他向东,他就绝不会朝西。”

  盛希贤从怀里取了颗粉绿的丹药,得意的弹到段喻寒面前的桌上。

  “失魂丹?”

  段喻寒心头大震,脱口而出。

  胡天过来捻起那药丸,啧啧称奇,“这就是昔日凌先生震惊武林的第一杰作失魂丹?这么看,倒看不出什么神奇。不若段公子你来试一下药效如何?”

  他嘿嘿的逼近段喻寒。

  “倒不必在他身上浪费凌先生的药。”

  盛希贤携了司马晚晴过来,“你看,堂堂司马家的小姐,才吃了两颗,现在还不是乖乖的听话?”

  “真有如此神效?”

  胡天狞笑了伸手摸向她半掩的酥胸,她却一掌打去,掌风甚是浑厚。胡天仓皇避开,大为狼狈。

  盛希贤随手扶了胡天一把,“她还要经过七天的调教,才能成为真正的失魂人,到时自然任人摆布。现在嘛,还不是时候。”

  段喻寒虽表面泰然自若,手心还是止不住的冒汗。他自然知道失魂丹的厉害。还有七天,他要怎样才能救晚晴?

  胡天狐疑的看了看司马晚晴,忽而诡秘一笑,“我不信她会这么容易被药控制。不如你命她杀了段喻寒,让我看个清楚明白。”

  “本宫本想和段公子多盘桓几日,不过胡先生不信失魂丹的药力,本宫倒是要证明一下。”

  盛希贤慢条斯理的笑说,随手抽起侍卫的佩剑,递给怀中的人儿,“杀了他!”

  “是。”

  素白的手,欣然接过利器。胡天小心的退开几步。

  盈盈秋水,黑白分明,一瞬不瞬的看着段喻寒。然而,那美目中却没有他的影子。翩然出剑,杀气暴涨,顷刻间,嗡鸣的尖锐刺穿衣衫,刺进皮肉。冰冷的剑,带了死亡的气息直注入他心间。

  那一刻,段喻寒忽觉身体竟不象自己的,有的只是一呼一吸间浑身每一个毛孔彻骨的痛。

  她冷然收剑,血花四溅,飞落在绯色的舞衣上,看不出谁比谁殷红,谁比谁凄艳。漫天绚丽的红,她灿若朝阳的脸如往昔般惊心动魄的美,充满了他的黑眸。

  段喻寒浅浅一笑,颓然倒下。如果要死,他情愿死在她手中,上天总算对他不薄,是吗?

  “当——”

  长剑脱手,坠落在地。司马晚晴惊恐的扑到盛希贤怀里,娇躯颤抖不已。他揽过她,低声抚慰。

  鲜血不停的涌出,湿透了段喻寒的青衫,直流到地上,浸得波斯地毯惨红一片。昔日漂亮的黑眸黯淡下去,他面容灰白,毫无生气。

  “啧啧……”

  胡天俯身仔细察看段喻寒的伤口,试了试他的鼻息,不禁笑出声来,“出手又快又狠,还一招击中心脏,置人死地,江姑娘的功夫很不错啊。”

  “我……我杀了人?”

  她偷瞥着地上的段喻寒,脸色霎时苍白如纸。

  盛希贤猛地搂紧她,吻上她的脸颊,“宝贝儿,你果然没让本宫失望。”

  “呜——”

  她柔弱的挣扎了几下,眼角忽而溢满泪水,喃喃道,“为什么……我的心好痛?”

  盛希贤轻遮了她的双眼,柔声道,“不怕不怕,你一定是吓坏了。”

  随即招了招手,命人送她回房,她顺从的离去。

  看她被搀扶着离开的背影渐渐消失,盛希贤谨慎的探了探段喻寒的鼻息,又搭了搭他的脉,这才笑道,“段喻寒死在司马晚晴手上,也算报应,就当是他还司马家的债吧。他在黄泉之下也没什么可怨的。”

  “不错,不错!宫主所言,正是胡某心中所想。”

  段喻寒真真实实的死在胡天面前,他心头大石终于落地,此刻是说不出的舒畅快意。

  “来人,把尸体抬下去,选口上好的棺材埋了。”

  胡天吩咐下去,又转向盛希贤,“宫主初来牧场,定然还有许多地方没去过,不若由胡某引路,畅游一番。”

  “如此最好。”

  盛希贤和胡天相视大笑,出得门去。一路上,盛希贤赞叹牧场的壮丽非凡,胡天详加介绍,大是得意,两人甚为相得。

  遥遥的,看到那边司马家的祠堂,依然气势恢宏。胡天不觉心中一动,“胡某以为,对司马晚晴,宫主一时宠爱,玩完后务必杀之,如此才能永绝后患。”

  “那样的美人,死了未免太可惜。”

  盛希贤一脸笑意,“胡先生刚才也见识了失魂丹的厉害,不是吗?从此以后,世上再无司马晚晴此人,只不过圣武宫多了个姓江的舞姬罢了。”

  “失魂丹有无解药?”

  “当然没有!”

  盛希贤答得斩钉截铁。

  胡天忍不住大笑,“不杀也罢,宫主到底是怜香惜玉之人。”

  “哪里哪里。对了,胡先生准备怎样向整个武林公布牧场剧变的真相?”

  “真相啊,自然是司马晚晴红杏出墙,和封三勾结杀害段喻寒,被胡某发现。胡某幸得宫主相助,得以顺利抓获两人。”

  胡天嘿嘿笑了,“七天后,胡某会遍邀素日来往的各大商家和帮派在万喑堂相聚,当众杀了封三和另一个酷似司马晚晴的女子,为段喻寒报仇。再由岳中正出面,正式宣布由胡某暂时执掌牧场;另外,为表对宫主的谢意,牧场有些产业会转交圣武宫接手。宫主以为这样的安排,如何?”

  盛希贤笑着点头称好,“有岳中正在众人面前说话,能打消许多外人的猜想疑虑,胡先生执掌牧场也就更能服众了。这法子甚为高明。”

  “说到岳中正,还得借圣武宫的江美人一用呢。”

  胡天客套着。是啊,只要拿司马晚晴威胁岳中正,自然是他要怎样,岳中正就会怎样。

  “胡先生何必那么客气。何时要她,只管派人来说一声就是。”

  盛希贤悠然笑了,“本宫和胡先生一见如故,回去定要痛饮一番,不醉不休。”

  “妙极!妙极!”

  胡天乐呵呵的应了。世事难料,谁能想到十几天前想杀他的盛希贤,如今已成了他的盟友?想来盛希贤也不过是个利益至上,喜好美色的男人吧。如今,他已不需要司马冰做傀儡,因为有了整个圣武宫的支持,他无须担心任何势力指摘他执掌牧场名不正言不顺,伺机拉他下台。而盛希贤,杀了段喻寒,称霸武林的劲敌就少了一个,又抱得美人归,还得了半个牧场的财力,也可谓收获甚丰。这合作对两人都有许多好处,他们又何乐而不为呢?

  当晚,两人开怀畅饮,十分融洽。酒醉时,胡天模糊问了一句,“其实那天,你抓了段喻寒他们……你有机会独占整个牧场的,为什么还要拉我合伙?”

  盛希贤只瞧着他笑,“我没那么贪心。再说,圣武宫的势力虽强大,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让牧场所有人都归顺。你一向有智谋,在牧场也卓有权势,我相信和你合作,是最明智的选择。他日我一统武林,想来你也必定会多加支持吧。”

  “这个当然……再喝……”

  胡天嘻笑着,已有些口齿不清。盛希贤略挥手,命人送他回去,自己急急回了共雨小筑的睡房。心底,他始终挂念着那个清艳绝伦的人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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AlexFerguson    
只看该作者   小中大   沙发   发表于: 2014-04-05



第25章:倾我至诚

  眼皮沉重,怎么也睁不开。段喻寒只觉得影影绰绰的,有人在旁边走来走去,全身一片麻木,毫无痛感,如漂浮云端般眩晕无力。仿佛间,还有人在说话,竭力想听清,耳边只是嗡嗡作响。

  也不知过了多久,心头燥热难忍,似架在烈火上煎烤般灼痛,恨不能立刻浸在凉水中,才能稍稍缓解那剧痛。段喻寒禁不住“呃”了一声。

  “怎样?”

  醇厚的声音钻入耳朵,脑中蓦地划过那漫天绚丽的红,他霍然醒觉。

  翩翩白衣,立于床边,居然是裴慕白。疑惑,迷糊,惊奇,段喻寒一时不知身处何地。裴慕白舒了口气,展颜一笑。段喻寒瞧着他,直想坐起来问个究竟。裴慕白象知晓他的心意,随手按住他,将事情原委缓缓道来。

  原来裴慕白赶到牧场时,正看到几个侍卫很慎重的在埋棺材,疑心大起,就趁人走后,悄悄看看埋了谁,就这样救了段喻寒。他的剑伤虽命中心脏,但有了玉祥百花丹,伤势已没什么大碍,经脉的伤也会很快好起来。他们现在是藏身在静斋的内室,还算安全。

  裴慕白说得简单明了,段喻寒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,却说不出来,但想来裴慕白没必要骗他。

  静斋是昔日司马烈夫人颂经礼佛的地方,自晚晴三年前离开牧场,已人迹罕至。此刻周围幽静异常,段喻寒的思绪也渐渐清晰,思及晚晴落入盛希贤手中不知怎样,不禁忧上心间。

  “你不用担心小晴。”

  裴慕白拿了颗洁白如雪的药丸,放到他口中。

  “可是……”

  胸前止不住的剧痛,段喻寒的声音沙哑之极。

  裴慕白伸手直抵了他的手掌,顿时一股温和的真气流经他奇经八脉,暖融融的十分舒服,让他懒洋洋的只想睡去。然而,他竭力保持一丝清醒,直看着裴慕白,没听到晚晴确切消息前,他绝不允许自己再无知觉。

  “你放心,小晴会平安无事。”

  裴慕白不想告诉他实情,是怕他知道事实,会失意乃至嫉恨,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,于伤势有碍。可段喻寒依然执着的紧盯过来。

  避开段喻寒的视线,裴慕白一时若有所失。静斋,曾是他和晚晴携手查明真相,秘密见面的地方,他曾在这里对那慈眉善目的观音,发誓愿倾全力呵护她。可如今呢?晚晴决心开始另一段感情,她却没有选他。她始终只当他好哥哥吗?曾告诉自己,只要她快乐,其他的都不重要。可他终究,还是有点不甘心呀。

  不管怎样,他不会有负她的重托,定会好好照顾段喻寒的。他悠悠言道,“我用性命保证,她一定不会有事。”

  那语声清朗有力,有意要段喻寒安心。段喻寒呆了一呆,裴慕白对晚晴素来钟爱,但总是含蓄自制,今次一反常态说这话,却是何故?

  柔和烛光照过来,一袭白衣,了无纤尘,裴慕白的侧影温雅高贵,令人心折。段喻寒忽想到,若自己这次真死了,只有裴慕白能在任何情况下,都一心照看晚晴和冰儿,永远对他们好吧。

  “冰儿……”

  段喻寒用力挤出这两个字。

  “冰儿没事,我已做了妥当的安排。”

  裴慕白应道,“好了,你安心再睡一觉。”

  轻点他昏睡穴,他又陷入无边梦乡。

  再醒时,裴慕白依然在床边,给他递了布巾擦脸,他顿觉清爽许多。四肢有了力气,活动自如,腹中居然也不饿,想来是那药的奇效。

  “牧场的情形怎样?”

  他急切想知道。

  “外面都是胡天和圣武宫的人。”

  裴慕白随口应着。

  “从万喑堂到现在,过了几天?”

  “今天是第四天。”

  “吃失魂丹九天,晴就会永远变成失魂人,你知不知道?”

  他总觉着裴慕白的神情与素日不同。

  “总之,nihao好养伤,其他事我会处理。”

  裴慕白说完,盘膝而坐,用内力帮他推宫过血。他不觉又昏昏睡去。

  此后醒来,精神焕发,宛若常人。换衣时,看到胸口,他突地心中一凝。伤口包扎得极其细致精巧,且布条干爽洁净,毫无血渍,似乎刚换过不久。动了动肩头,布带松紧有度,护了伤口又不妨碍活动,显见包扎的人深谙医理。陆敬桥大夫曾说过,包扎伤口也是一门学问。就算他的伤是玉祥百花丹治好的,可裴慕白怎懂得包扎伤口?

  看到裴慕白,不免随口问了,裴慕白笑了笑,并不作答。他想多知道些晚晴和牧场的事,裴慕白却含糊其词。不论他怎样拐弯抹角,旁敲侧击,裴慕白或三缄其口,或顾左右而言他,总不肯直接回答。他想出门瞧瞧,也被裴慕白竭力劝阻。说到最后,还是归到那一句,只要他安心养伤,裴慕白承诺晚晴和牧场都会没事。

  裴慕白对他照顾周到,一片好意,段喻寒自然感受得到,可他挚爱的妻被另一个男人所控制,他又怎能袖手旁观,什么都不做?熬到深夜,假装睡去,总算等到裴慕白也歇息了。他戴了人皮面具,静静出门。凭了对地形的熟悉,总算打听到最新消息。四天后,盛希贤和胡天会在万喑堂大宴宾客,宾客中有各大商家,也有武林各大门派的人。而晚晴,已完全没了自己的意志。想来裴慕白是怕他焦虑担心,才不说明情况的吧。

  悄然回来,他陷入沉思。就算付出生命,他也要阻止胡盛二人的阴谋。

  一连三日,司马晚晴和盛希贤整日腻在一起,在牧场附近尽情游玩,她对他的话更是无不遵从。所有人都知道,昔日娇贵矜持的司马家小姐、凛然不可侵犯的段喻寒夫人,如今已完全沦为盛希贤的宠物了。

  这日黄昏,两人携手到了牧场不远处的温泉。池边浓浓水气,缭缭绕绕,却遮不住她眉宇间的忧色。虽决心放下那个人,心头依然牵挂了他。

  盛希贤爱惜的揽过她肩头,“他好好的,别担心。”

  “我……对不起,”

  她低下头,小声道歉。陌生的情愫,在心间越来越浓,她竟然很怕他生气。对段喻寒,她从不曾这样。

  “不必道歉,我只要你宽心些就好。”

  凤目中流转着迷人的光彩,他笑得优雅内敛,全然不是平日霸气逼人的模样。

  抬头望他,一阵迷惑。她从不奢望他会如此宽容,会为她退让到如此地步,但他的确在这么做。如果她不曾用“七绝无双”他是否还会这样?她想知道答案,但她竟不敢追究下去。只怕答案非己所愿,徒然失望。

  “放松些,最多还有四天,一切都会好起来。”

  他微微一笑,拉过她的手贴在胸口。她感到那心跳沉稳有力,顿时安心许多。圣武宫的主人,武林中有许多他的传闻。他曾一夜间化解祁连十八寨和四川唐门的累世仇怨,让两大组织从此俯首帖耳。他还令眼高于顶的回天圣手凌珂舟甘心为他所用。有他的支持,她不该担心任何事啊。

  只是,这睥睨天下的高傲男子,此刻的柔情,让她极不习惯。

  她幽幽言道,“有时候,我真有些怕你。”

  唇边不觉漾起一丝讶异,他轻托了她的脸,一瞬不瞬的看着那美目,好似要读懂她的心。

  脸一热,她垂下眼帘,“做什么这样看人家?”

  不觉已是娇嗔的语调。

  随手撩拨了她的黑发,他低语道,“我怕了你才是真。”

  因了爱她,总不忍见她郁郁寡欢,总不忍违了她的心意。她是那万千人中唯一的例外,让他心甘情愿一改从前的强硬作风。

  氤氲的白雾笼罩着彼此,呼吸间近在咫尺。她真切的感到掌心中,他的心跳不断加速,不觉稍稍挪开半步。就算在人前和他演了那许多亲热戏,她还是有些羞赧。

  他只做没注意她习惯性的退避,转回正经事,“所有人都相信他死了,他自然可以置身事外,安然无恙。而胡天,应该会在万喑堂宴会前带你去见岳中正,到时我们一定有法子救他出来。”

  “记着,你我联手,天下没有人是我们的对手。区区一个卑鄙的胡天,不足为虑。”

  剑眉一挑,他张扬跋扈的笑了。深沉若海的眼眸里,波涛尽敛,带了温煦如春的气息,追寻着她小小的身影。她不由倚了他,不再言语。指端他的热度仿佛直注入心田,让她情愿被溶化。

  良久,他忽而眨眨眼,猛地将她拥到怀里,齐齐掉进一旁的水池中。

  她凝神细听,洞口隐有悉索之声,显然有人极小心的过来。声音陡止,可见那人又不是真想进来。略一对视,两人默契一笑。这几天,胡天的人时不时冒出来,表面看是关心,其实还是对他们有所疑心啊。不管怎样,戏还得演下去,绝不能让胡天看出丝毫破绽。否则前功尽弃,只怕很难救出岳中正。

  唏唏哗哗的水声,他的恣意调戏,她的娇柔顺从,充斥了整个山洞,荡人心魄。半晌,悉索之声再起,人影悄然离去。

  “他不敢近看,是偷听。”

  她略松口气,用传音入密告诉他。

  “这样最好,不然我们是骗不了人的。”

  他附在她耳边轻语。湿漉漉的衣衫紧贴了肌肤,描画出彼此若隐若现的线条。也不知是水热,是他热,抑或是自己的心在发热,她被热力汹涌包围了,一时不敢看他。

  “我想要你。”

  他的双目迸射出渴望的热情,双臂倏地环过她的纤腰,牢牢的将她嵌在胸前。四面八方都是他炽热的气息,她几乎要窒息了。

  “别这样,”

  她知他是情之所至,但还是摇了摇头,柔声阻止他。轻啄她绯红的脸颊,他松手游了开去。深吸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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