97 本性
机关单位下班一般比较早,领导更拥有足够的自由。
如果没什么重要的公务,迟到早退都不算事儿,你是头儿,谁又敢挑你的错。
薛进在办公室里玩着电脑游戏,间或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──马上16点,自己从单位开车到连羽的住处还有段距离,现在出发的话,正好赶上连羽下课。
薛进关了电脑开关,站起身来简单整理好桌面的文件,然后从一旁的衣帽架上取了外套,随意的搭在手臂间。
转身从办公室的抽屉里,将粉红色的礼盒取出──里面是芭比娃娃。
薛进一手拿着礼盒,一手拎起桌子上的公事包,最后简略的扫了眼办公室,没觉出哪里有疏露,才径直走出房间。
他来到秘书室,简单跟他的助理交代了几句。
厅长这个职位,虽然不是顶天,但也算位高权重,平时找薛进办事的人不少,但他并不每个人都接待,这就需要助理帮他把关。
薛进刚到机关没多久,做事谨慎小心,生怕出了什么纰漏,影响自己的前程,所以每次薛进迟到或是早退,都要跟助理说下,万一有什么紧急事件,随时联系自己。
从秘书室出来,薛进便直接下楼,恰巧在一楼遇到了梁厅长。
两人寒暄着往外走──机关里的人,大都圆滑得很,看你后台硬,本事也不错,自然跟你比较亲近。
“小薛啊,春节长假,你打算怎么过?”梁厅长同薛进并肩而行,漫不经心的说着话。
“还没想好,也许就在A市不出去了,放假最麻烦了,到哪都是人。”薛进随意的回道。
梁厅长听他这么说,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。
两人一路走来,已经到了停车场,这时梁厅长突然停住了脚步,他扯了扯嘴角,露出淡淡的笑,快到60岁的他,看上去和蔼可切。
“小薛,我侄子刚刚归国,送了我几张马尔代夫的观光套票,我们家今年准备去乡下过春节,所以我想你能收下。”梁厅长说着,从西装口袋里,拿出几张票。
薛进微怔,马上反应过来。
“厅长,您这是……?”俗话说无功不受禄,几张观光票虽然不值多少钱──多说超不过五万,但那也是份人情。
梁厅长嘴边的笑意更深了,他拉过薛进的手,将票塞给他,看着对方为难的样子,直接解释道:“我侄子是学建筑的,在美国YY大学读了几年,回来后想找个公职干干。”
说到这里,梁厅长注意到薛进的脸色缓和下来。
“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说,这个票我不能要。”薛进知道,梁厅长想在他主管的部门安插人手──这在机关也算常见。
尽管薛进并没听说过YY大学,估计也是个三流学校,但这根本没什么关系。机关的工作,越高的职位,越是清闲,就不知道梁厅长看上了哪个‘缺儿’。
梁厅长见薛进将票又推了回来,假意拉下脸来,他口中嚷嚷道:“小薛,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呀,这点东西都不肯收?”
薛进明知道这礼他非收不可,但仍做作样子。
“厅长,您看您平时对我帮助很大,我怎么好意思收你的东西。”薛进笑着推辞,但手上并未用力,那几张票仍在他的掌心。
“这是我侄子送的,不是我送的,以后他在你手下做事,你还要多费心,收下吧。”梁厅长将话说透了。
薛进现在也不好再说什么了,只得将票揣进口袋。
“您太客气了,您侄子的事,就您一句话的事儿,您看您……真见外。”薛进做了厅长以来,还是第一次给人办这样的事儿,而且找自己的居然是他的顶头上司。
薛进微微有些得意。
梁厅长也个是场面儿,见薛进答应下来,满面喜色,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:“薛进,自从你进了建设厅,我就看出你是个人才,以后是你们年青人的天下。”
话到了这里,梁厅长略微停顿了下。
“我马上要退了,我这个位子,早晚都是你的,到时候我有什么事儿求到你门下,可别忘记了我这个老哥哥呀。”梁厅长在官场混了许多年,知道凡事给自己留条后路。
薛进面带诚挚,竭力做出谦恭的姿态。
“梁厅长,您别这么说,我刚到厅里没多久,上级对我的考察期刚过,您就给我扣了这么顶高帽子,实在是……”说着薛进窘迫的摇了摇头。
“但不管怎么样,梁厅长对我薛进的情谊,我是不会忘的。”语调一转,薛进又将话圆了回来。
其实薛进听梁厅长这么说,内心十分高兴。
能进了这个衙门,谁不想坐头把交椅?以前薛进那个所长当的几乎麻木,而到了这里,他简直如鱼得水。
他心里明白,梁厅长的话也不无道理,自己高升是早晚的事儿。
有很多人,把金钱和仕途看得比生命还重要,人一旦到了某个位置,并不是你想安逸,就能清静得了。
在这个世界上,诱惑的东西太多,又有几个人能把持得住?
梁厅长为了表达感谢,想要请薛进吃饭,但被他委婉拒绝了──薛进手里拿着芭比娃娃,心里惦念着自己的小女孩。
一路狂奔,奥迪车很快停在了豪园小区内。
薛进拿出钥匙,打开了外面防盗门,慢慢的往楼上走。
他拿不准连羽喜欢不喜欢娃娃,但确是没见她玩过,也许她喜欢更大些的毛绒玩具也说不定。
薛进边走边想,等下一定要问问女孩,转眼间,已经来到了家门口。
钥匙插入锁扣,很熟练的转动半圈后,门开了,薛进边在玄关处穿鞋,边往客厅内望──好像有些不对。
连羽没回来?客厅还算整洁,但……茶几上的果盘空的。
少了鲜嫩的水果,客厅也变得有些沉闷:尽管只是红绿,青紫的瓜果,但看着无疑令人心情不错。
薛进每次来,都喜欢随便挑上一个,慢慢品尝,尽管他对水果不是很有爱,但连羽亲手洗的,却让他吃得很舒心。
眼下看着空空的水果盘,心里有些失落,但他马上调整过来:不就是些水果吗?嘱咐连羽下次不要忘记放,就好了。
薛进趿着拖鞋,走到客厅的沙发处,先将礼盒放在茶几上,而后从口袋里掏出观光票,漫不经心的看了一下。
马尔代夫的海滩很美,丁步去过,回来时,把那里描述成天堂。
薛进从票面没看出什么,只留意到这是五天四夜的观光票,票面价值一张是5000,住的是五星级酒店。
薛进扯了扯嘴角,一张5000人民币,四张正好两万。
薛进嘲讽的一笑,将票随手仍在了茶几上,顺势拿过一旁的遥控器,打开了电视:梁厅长那个老狐狸,总想以小驳大──拿小钱办大事,这群人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狼。
接着男人马上想到自己,觉得十分得意:他们在官场上贪的钱,还没自己公司的一笔生意多,而且要冒着随时被双规的危险,不值得。
薛进看了会新闻,间或注意着时间,马上到17点半了。
薛进内心有些烦躁,平时这个时候,小女孩都要做好晚饭了,今天怎么还没回来。
现在正放寒假,薛进给连羽请了辅导老师,连羽上课的时间下午13点到16点半──从老师那边坐公车回来,也用不了一个小时呀?
薛进越想心越焦,忍不住拿出手机,给她拨了个电话。
──您好,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,请稍后再拨……您好,您所拨打的电话……
薛进皱起眉头,将手机啪的一下摔在茶几上──手机顺着光滑的玻璃桌面,滑出一段距离,险些掉在地板上。
关机?怎么关机了?难道是没电了?!
薛进从茶几下面的隔板上,拿出一盒香烟:他是个爱抽烟的人,这边随时备着好几条高档货。
薛进胡乱的撕开包装,从里面捏出一根烟出来,随手给自己点上。
只吸了几口,薛进目光又落在了茶几上的手机,他倾着身子,将手机拿了回来,迅速的翻找出辅导老师的号码。
不一会儿,电话接通了,老师一听是他打来的电话,说话的语气热络起来。
“小羽几点走的?”薛进直截了当询问着。
“啊,小羽今天没来呀。”老师略略惊讶,接着马上又说道:“你们不是去国外旅游了吗?我以为你们没回来呢。”
薛进心口一跳:关机,没去上课,晚饭时间又不回家?!一种不好的预感,随之而来,压的薛进喘不过气来。
老师还想问什么,但薛进没给她机会,马上结束了通话。
薛进心烦意乱的在客厅里抽着烟,徘徊的脚步和紧锁的眉头,显示着他的不安:连羽是不是出事了?要不要报警?可现在还没到24小时。
薛进又看了看腕表:时间已经到了晚上20点,这个时候过了饭点,他却丝毫觉感不到饥饿,只有满心的焦虑。
薛进在客厅里走了几个回来,无意中又走进了卧室,但触目所及的一切,让他顿时惊呆了。
衣柜的门大敞着,里面除了他的几件睡衣什么都没有;床头柜的抽屉也半开着,依稀能见到里面很凌乱。
薛进的第一反应小偷,但马上否定了这个想法:小区的保安措施很好,而且即使小偷进来搜索钱财,也不可能只翻找了抽屉和衣柜。
薛进快步奔了过去,先看了看衣柜,又去检查抽屉:里面只剩下他的内裤,连羽的贴身衣物不见了。
薛进只觉得大脑嗡的一声,有什么在耳边轰轰作响,一张俊脸,瞬间变得惨白,他勉强从混沌的思绪中,整理着头绪。
连羽走了?她怎么毫无预兆的走了呢?这太突然了,突然的完全没有道理。
薛进一屁股坐在床上,半天回不过神来,良久,他深深的吐出一口浊气,用手捧着自己的脸,用力搓了搓,才终于清醒过来。
薛进意识到连羽可能不是逃跑,因为他的哥哥还没从农场放出来,她要倚仗他,那么剩下的可能就是?!她是被人强行带走的。
薛进马上想到了自己的妻子,这是唯一跟连羽有恩怨纠葛的人,真的是白思思吗?
薛进双眼赤红,几乎立刻肯定了自己的想法:这个女人太过分了,偷人不说,现在还来动自己的小情人,简直是给脸不要脸;看来上次的教训还是不够狠。
薛进微微眯起双眼,嗖的从床上窜了起来,转身走进了客厅,他拿起了自己的衣服和公事包,飞快的奔向门口。
夜色正浓,南方的冬季,尽管不象北方那么干冷,但仍让人感觉到缕缕寒意,尤其是正值深冬,外面草木皆枯,萧萧索索的令人心悸。
薛进的奥迪在车流中疯狂穿梭,险象环生,惹来一连串咒骂,但终究没出什么事故,安安稳稳的开回了家。
坚硬的皮质鞋底,吭然有力的敲击着地面,沉重而紧迫,末了在门前停住,哗哗的金属摩擦声过后……
“爸,回来了。”儿子正在地板上玩父亲刚刚给买的玩具──椭圆形的轨道上,奔跑着一列长长的火车。
薛进对儿子的话充耳未闻,径直奔向白思思。
“爸!”儿子发出一声惊呼,看着被踩碎了一段的铁轨,满脸指责与气愤。
与此同时,正坐在沙发上磕瓜子的白思思,也觉察出了不对──丈夫神色愤懑,铁青的脸上满是杀气。
她心下一惊,还搞不清楚状况,对方已经到了近前。
在薛进抬手刹那,白思思本能的闭上了眼睛,只觉出面颊一陈刺痛,整个人顺势倒在了沙发的扶手上。
“呃……”她只来得及发出短促的惨叫。
鼻子麻木成一片,热热的,似乎有什么缓缓从鼻腔里滑落,接着很快滴落在嘴唇上,带着丝丝腥甜。
在白思思头脑浑江之际,耳畔边传来,儿子急切的惊叫,以及丈夫,暴烈的怒吼:“你把连羽藏到哪去了?!”
连羽?连羽是谁?白思思好半天缓不过神来。
“白思思,我告诉你,你不要太过分呀,惹急了我,有的是办法收拾你。”薛进不顾在一旁吓得哭叫的儿子,咬牙切齿说道。
眩晕的感觉过后,她才想起,哪个是连羽,不就是薛进在外面养的小婊子吗?
女人心下一阵悲哀,他又因为那个臭婊子打我?而且是不分青红皂白?!
尽管半边脸都胀痛着,白思思仍奋力的撑起身子,眼中带了幽怨,死死的盯着薛进:“薛进,你说什么?那个婊子干我什么事?你凭什么打我?”
薛进本就认定是她弄走了连羽,听她骂自己的小情人为婊子,更是怒火中烧,不顾儿子的阻拦,上去又是劈头盖脸的一巴掌。
白思思坐在沙发处,无处躲闪,结结实实的又挨了这一下,顿时,痛得哭喊出来,同时心如死灰,恨不能杀了薛进。
这一刻,白思思深深的怀疑,薛进是否爱过自己?
以前他追自己时候,好话说了不少,更是将爱挂在嘴边,可现在呢?打起自己来,下手丝毫不留情。
正在这时,薛进的大手一把抓住了女人的头发,迫使她抬起头来:白思思的脸红肿的变了形,有些吓人。
“白思思,连羽是我的人,她要是少一根毫毛,我让你陪葬。”说着大力将女人的脑袋掼向一旁。
儿子哭的小脸通红,他终于挤进了两人中间,两只小手敞开着,全力的将白思思护在身后。
“爸爸,你别打妈妈,别打妈妈……”他并不理解大人间的恩怨,但此时,他觉得父亲很可怕,就象一只要吃人的野兽。
薛进双手插着腰,看着儿子转过身子,抱住了母亲,而后两人哭作了一团。
刚刚薛进是一股怒气支撑着,进门就大肆发作,眼下劲头过了,人也理智下来:打和骂都是手段,但问题必须解决。
他伸手从兜里摸出香烟,点了一根。
在吞云吐雾间,他慢慢的等着二人安静下来,末了,终于只剩下隐隐的抽噎声,而这时距离事发,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小时。
薛进的耐性也刚刚耗尽,他将不知道第几根烟熄灭后,冷冷的问道:“白思思,你究竟把连羽怎么样了?”
女人现在看也不想看他,但也并不想枉遭不白之怨。
“薛进,你的事儿,我已经不想再管了,连羽怎么样了跟我没关系。”白思思抱着儿子,有气无力的回道。
薛进直觉她在说谎,压下的脾气又要窜上来。
白思思看他凑近,受惊似的往沙发的角落里挤了挤,儿子更是含着眼泪,苦苦的哀求父亲。
薛进深吸一口气,没再靠前。
“除了你,还有谁会伤害连羽,你当我是傻子吗?”他厉声质问着。
白思思见他认定了自己是‘凶手’,更是觉得冤屈,不禁也急了起来:“薛进,我说我没干,就是没干,你打死我也没用。”
薛进觉得她在跟自己撒泼耍赖,伸手就是一巴掌,但被儿子拦了下来。
薛进气的浑身哆嗦,用手指着白思思,怒喝道:“你还真是嘴硬啊……”
“薛进,真的不是我干的,我发誓,如果我跟连羽的事儿有一点关系,那么就让我们全家一起死掉……”这样的誓言很无奈,也很恶毒。
白思思的话,让薛进一震,他直直的盯着对方的眼睛,好似要从中看出一些端倪,末了,他冷硬的心,稍稍松动。
“真的不是你?”薛进又问了一次。
“不是,不是,不是……”白思思疯狂似的吼叫──话语满是委屈和愤怒。
薛进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线,他选择相信白思思的话,但新的问题又来了,似乎更棘手了,连羽到底去了哪里?
女人见丈夫放过了自己,并没有丝毫高兴,她目光呆滞的看着男人,弱弱的问道:“薛进,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?”
薛进此时正心烦,觉得她这个问题很无谓。
“爱吗?也许爱过吧!我爱你的时候,你说什么是什么,不爱你的什么,你什么都不是。”
薛进当了那么多年‘妻管严’,今天算是格外扬眉吐气。
既然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,他又怕什么呢?
金钱和地位现在他都有,即使失去地位,他还有金钱,总之,没什么后顾之忧,更何况,他还有个宝贝儿子。
看着白思思伤心欲死的表情,薛进觉得她是咎由自取──自己头上绿云压顶,她还指望去爱一只破鞋?
有些话不该问,有些事不该想,有些人,你根本不该守候,人的本性隐藏的了一时,但终究不可能一世。
98 清愁
看着委顿成一团的母子俩,薛进在家里呆不住,还是要回连羽的小家里去──他要等她回来,或许事情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糟糕。
薛进尽管有些自欺自人,但眼下也没什么法子。
是绑架吗?如果是绑架的话,那么绑匪会来电话的,要不要现在报警呢?
现在报警没到24小时,自己得找找关系,才能将事情落实下来,但身在官场的薛进,尽可能的不去动用人情──你欠了别人的,将来就得还。
车开的很快,但薛进觉得前路漫长。
末了,在午夜十分,奥迪终于到达了目的地。
薛进打开车门,抬头看了看那扇熟悉的窗子──里面漆黑一片,没有丁点温暖。
薛进叹了口气,垂头丧气的往里走,突然一声咕噜声从胃里响起,接二连三的又是几次,这时男人才感觉出饥饿。
他一手按住微微发胀的胸口,加快了行走的脚步──连羽还没有消息,这个时候他不能生病。
推开分外沉重的防盗门,薛进打量着这个小家。
跟方才离开时一样,只是少了许多人气──烟灰缸里满是烟蒂,水果盘里空荡荡,什么也没有。
薛进关上房门,一屁股坐在沙发上,他需要短暂的休憩,他有些累了。
五分钟后,薛进掀开眼帘,就着窗外射进来的灯光,再次看了看自己的周围:昏暗的光线中,勉强能看出家具和电器的轮廓。
此刻这些东西看起来不实而诡异,分外‘可怕’──这里只剩下冰冷的死物。
薛进站起身,拍亮了客厅里的顶灯,顿时,明亮的光线倾斜而下,驱走了不少冷清,但却赶不走,薛进内心的寂寥与不安。
他将身上的西装脱掉,挽起袖口朝厨房走去。
打开白炽灯开关,整套的厨具闪闪放亮,象新的一样;墙壁上挂着带有棕熊图案的小围裙尤其抢眼。
薛进站在那儿,发了会呆,才拿起小围裙看了看。
围裙很新,也很可爱,带着一股清香的味道,应该刚被清洗过,薛进仍不住放在鼻端嗅了嗅,他似乎想找出连羽的味道。
但他失望了,只有洗衣粉的味道。
薛进将围裙又放回原处,再次打量这个洁净的厨房──这都是连羽的功劳。
女孩爱干净,家里到处都打扫的很整洁,从这点来看,她比白思思强多了,那女人几乎不做什么家务,更别说炒菜做饭。
薛进再次念想着连羽的好处,越想越惆怅……
末了,薛进尽量控制住自己的情绪,转身来到一旁的冰箱处,他打开柜门,一股凉气袭来。
冰箱里的东西所剩不多──他们刚从国外回来,还没来得及去购买食材。
薛进拿出一绺手!面,一个西红柿,两个鸡蛋和少许肉松,然后关上冰箱门,来到案板处,伸手取了放在墙壁上的刀搁置在一旁。
他洗了西红柿,切了十字花,而后打开煤气,在锅里放了油,简单的放了些佐料,添了些水,将西红柿和肉松加了进去。
做完这一切,薛进来到窗前,看着外面等着水滚开。
路灯很亮,有两个不知道什么原因,灯光一闪一闪的跳动着;前方有汽车驶来,偶尔能听到一两声鸣笛。
薛进就那样站在那里,直到厨房的水蒸气越聚越多,等他反应过来时,热锅里的水儿,只剩下不足一碗。
薛进苦笑着摇了摇头,转身来到冰箱处,拿出一袋面包。
薛进并不喜欢吃这东西,总觉得吃不饱,还是米饭和纯正的面食来的踏实,可现在他没有心情再动手去做饭,所以只能凑合。
发酵后的面粉,并不难吃,但薛进也只吃了半个,勉强压下饥饿感。
将剩下的面包扔进垃圾桶里,薛进也没心思去收拾有些狼藉的厨房,直接走进了卧室,一头栽倒在床上。
窗帘没拉,室内也没开灯,一切都很朦胧。
薛进四仰八叉的倒在大床上,眼神呆滞的盯着房顶不知名的某一角,他想了很多事,又好像什么都没想,他在等待……哪怕是一个电话也好,只有能有连羽的消息。
不知不觉中,薛进的眼睛慢慢阖上,混乱的思维开始停摆。
迷迷糊糊中,薛进做了一个梦,他梦到那个初识的大门口,那个充满罪恶的第一次亲密接触,还有后来……后来幸福的同居生活。
末了,不知道哪里出了错,小女孩不见了,他开着车四处寻找,但她还是不见了。
薛进满头满脸的汗水,一滴滴的滑落,隐没在被子里,终于在一阵低沉的嘶吼中,男人猛然睁开了眼睛。
薛进浑身僵硬着,思绪还陷在噩梦中,十几秒后,他终于彻底清醒过来。
薛进一骨碌爬了起来,甩了甩有些发胀的脑袋,而后看了眼墙上的挂钟:快到九点了,今天不是假日,按理说他该上班。
可现在薛进心情遭透了,他有种不妙的感觉:他将失去连羽。
这种情绪深深的困扰着他,令他心痛的几乎发狂──年轻的时候,人总是错过一些东西,而他用自己婚姻,换来了‘荣华富贵’。
现在,即将步入中年的他,终于有了些羁绊和感动,却再次面临着未知的考验,薛进犹如困兽般,没有丝毫头绪,他几乎要痛恨的骂娘。
可男人还算理智,知道那样解决不了任何问题。
薛进站起身,才发现自己穿着衣服睡了一夜,脖子也稍稍有些不适,左右动了动颈子,沉重的感觉随之而来。
应该是落枕,幸好并不太严重。
薛进进了浴室,草草的洗涮完,然后拿出手机给自己的助理打了个电话──他今天不能去上班,有事随时联系他。
放下电话后,薛进决定去报警,他已经不能再等了。
司法和公安不分家:一个管法律,一个主管刑侦。
薛进在公安部门没有特别熟识的人,所以他决定请司法局的老李帮忙,虽然两个人只吃过一顿饭,只算点头之交,但自己岳父和他关系匪浅,所以只要他开口,这个面子老李不会不给。
薛进给他打了电话,那边听明了他的意思,连连答应下来。
其实这个小事儿,失踪人口不到24小时不备案,但对特权阶层,没什么事儿办不了,就算是杀人案,也要给特权阶层让位。
薛进跟老李交流过后,对方让他直接去XX路的公安局找蒙所长,剩下的事儿,对方会帮他处理。
薛进将车直接开了过去,很快找到了蒙所长。
对方热情的接待了他,亲自询问了笔录,但对于这样毫无头绪的案子,他也不敢打包票,什么时候会有结果,但一定尽力。
薛进听了,心口悬着的大石,并没有放下,但一切只能走一步算一步。
办完这一切,薛进开车回了家:一夜未归,妻子而儿子不知道怎么样了,再有他需要换衣服。
对于昨天的做法,薛进心里有愧,但并不想道歉。
推开房门,屋内静悄悄的:这个时候,妻子应该在美容院,而儿子呢,则在辅导班。
利用法律,可以送薛进进监狱,这个主意很不错。
连俊和陈林在监狱里呆过,都知道那是个鬼地方,犯人在那里根本不算人,尤其是杀了人的重刑犯更是受尽欺凌。
头三年,这些重刑犯,几乎一个星期就要被‘鞭打一次’。
说是鞭打,却不是真使用鞭子,而是从树上新折下的柳条:犯人被固定在铁架上,手和脚上都带了镣铐;然后几乎全身赤裸的接受刑罚,但重点鞭打部位在后背和前胸。
打得皮开肉绽,然后用盐水给你消毒,你只会感受到钻心的疼痛,恨不能立刻昏死过去,但这样的做法是很有道理的,美其名曰,给你伤口消毒。
连俊曾看到,一个重刑犯被打狠了咬掉半截舌头的悲惨经历。
所以现在陈林说要告薛进强奸幼女,如果被判刑的话,起码要在监狱里呆上几年,他十分赞同。
什么最可贵,自由!这句话并不是随口乱说的。
没有失去过自由的人,并不能体会监狱牢笼的可怕,那种每天重复的生活,象畜生一样,被监管的日子,不堪回首。
可连羽对于哥哥的想法,却不知所措。
她原来想着,脱离了薛进的掌控,以后便不再见他,不再想起关于他的所有,那些好的坏的,都会随时间的流逝,而慢慢消逝。
她还年轻,将来充满未知和希望,她会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。
诚然一个30多岁的男人,并不是一个14岁小女孩,心目中白马王子的理想类型;尽管和薛进相处时,她慢慢习惯了。
可这也是习惯而已,都是被他逼迫的,连羽一直这么告诉自己。
她几乎已经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,但哥哥的一席话,打乱了她原本的计划。
看着妹妹紧蹙着眉头,满脸的不高兴,薛进在她身旁坐下,关切的询问道:“怎么了,小羽?”
连羽抬起小脸,心情很复杂。
她向来听哥哥的话,可这一次……她真的不想……,犹豫了片刻,连羽慢吞吞的回道:“哥,我们不告他行吗?”
自己的身子已经被他占了,这个事实无法挽回,尽管有些痛恨薛进,但听到哥哥要告薛进,让他去坐牢,连羽又想到了薛进的好。
自己的吃穿用度,都是叔叔给的,而且她还攒了些钱。
连俊冷下脸来,看着妹妹没有什么,但明显已经在发怒的边缘,末了连俊开口了:“为什么?他那样对你,不该受到惩罚吗?你不恨他吗?”
连羽张了张嘴,似乎有话要说,但并未出口。
“说啊……”连俊怒喝一声,吓了连羽一跳。
“他,他后来其实对我还好!”连羽战战兢兢的回道:“我攒了些钱!”
说到这,女孩突然抬起低垂着的小脸,有些激动的看着连俊:“哥,我们离开这里吧,我们走的远远的。”
连羽有些怕陈林,总觉得他象坏人。
连俊十分苦恼的看着妹妹,他想发火,但也知道连羽心中所想,他又何尝不是呢!可想走?哪有那么容易。
他们又能到哪里去?!
只要他出门,陈林的人就跟着,就像条尾巴似的,甩也甩不掉。
连俊觉得很屈辱,他是他的宠物吗?这么看着?!
但其实他也明白,自己究竟算什么!欠下的债总要还,薛进不能例外,要不是他,自己和妹妹不能落得如此地步。
可薛进如何陷害自己的,连俊并不想跟妹妹解释什么,连羽也并不知情。
“小羽,我们穷,但我们有骨气和尊严,如果这次我们放过薛进,下次欺负我们的人会更多。”连俊心里憋着一口气。
薛进是个有身份的人,但那又如何,他一定要教训他──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。
穷人穷的只剩下尊严,这是他们唯一看重的东西,如果谁敢侵犯,那么多数人都会‘誓死捍卫’。
连羽被他说的有些无语。
她自己也有很强的自尊心,现在有些倾向于哥哥,但她真的不想再见到薛进。
见妹妹似乎有所松动,连俊接着劝慰道:“小羽,你太善良了,不要想太多,薛进这种人是罪有应得。”
说着满脸疼惜的摸了摸小女孩微微发凉的脸颊。
连羽轻不可闻的发出一声叹息。
她本以为哥哥出狱后,自己就能安心的跟他一起过活,可眼下看来,一切似乎更复杂了。
她只想哥哥平安健康,哪怕两个人苦些,但相依为命的日子,也算踏实。
可现在呢?一切都未知的,将来的会发生什么?谁也不知道。
连羽满脸的清愁,她无精打采的看了看哥哥,勉强的点了点头:无论如何,她不想再次和哥哥分离。
99 讯问
诉讼说来容易,但程序却不简单。
有的案子,由于太过‘复杂’,被拖了好几年,最后过了讼诉时间,遂不了了之。
连羽对这些东西一无所知,她和哥哥由几个保镖陪着,来到了一家律师事业无所,前台的小姐见了他们,也没问什么,直接请他们到会议室等候。
其间,还有人热切的送来茶水和果品。
今天早上,连俊说要带她见律师,连羽有些吃惊,她有些弄不明白他们到这里的目的。
连俊见她似乎有些不安,侧过头来,柔声安慰着:“小羽,呆会人家问你什么,你照实回答就可以。”
连羽小声应了,但她心里仍然紧张。
五分钟过后,会议室的门开了,一个带着眼镜的斯文男人走了进来:他穿着很正式,西服领带,领带上别精致的扣夹。
进门后,男人在两人的对面坐下,将手中的记事薄摊在桌子上。
“你们好,我姓霍,你们可以叫我霍律师,我是承接陈林先生的委托来受理,这个案件的,希望大家相处愉快。”说着他向连俊伸出了右手,同时朝小女孩扯了扯嘴角。
连俊轻握了他的指尖,简单的做了自我介绍。
但在两手相交时,连俊心里有些不自在,尽管对方是个男人,但和陈林有了那层关系,对于同性的身体接触,他本能排斥。
寒暄过后,男人打开记事薄,手握着钢笔准备开始──
“姓名,年龄,职业。”男人面色严谨,十分公式化的问道。
连羽转过脸去,看了看坐在身边的哥哥,在接收到对方鼓励的眼神后,才开始轻声细语的回答问题。
“连羽,14岁,在读初中。”
男人低着头在纸上唰唰的些了几笔,然后再次抬头:“家庭住址和家庭状况。”
连羽愣了一下,再次回过头来看向哥哥──家庭住址?他们哪里还有家?
连俊看清了妹妹目光中求救似的落寞,连忙代她回道:“我们暂时住在新奥花园。”
至于几栋几号连俊并不清楚。
律师扬起眉头,认真的打量了兄妹二人:新奥花园吗?陈林可是住在哪儿,而这个案子,也是对方点名让自己亲自处理的。
男人再次盯了连俊几眼:长相清俊,秀色可餐。
霍律师抿了抿嘴角,促狭一笑:“我问你们户口所在地。”
连俊顿时有些尴尬,不为别的,只因自己寒酸的身份:在城市里生活的人,骨子里总有些清高。
如同北京和上海人,总觉得自己‘高人一等’,有些排外──他们认为其他地方的人,十分土气,这和人们的生活消费水平有关。
谁不想往高处走呢,俗话说得好,天子脚下好乘凉,某些地域确实不一样。
当然这也不排除,一些人,自感卑微,人懂得越多,发现自己越无知,而一个乡下人,见识的越广,越觉出自己的寒酸。
陈林吃喝玩乐样样精通,连俊跟在他身边,几乎每天都在见识新鲜事物,难免会有些心理不平衡──同样是人,差距怎么那么大?
“XX县XX乡XX大队XX屯。”连俊一口气将话讲完,觉得脸颊火辣辣的。
诚然,每个人都想过上好生活,而连俊也想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城里人。
霍律师不动声色的记录着,但心理已然有些想法:他和陈林十分熟悉,因为陈氏财团是他们最重要的客户。
陈家兄弟的黑底儿,虽然他不十分了解,但总会接触。
陈氏财团每年都有些官司,需要他亲自解决,其中有正常的劳务纠纷,也有打架斗殴的民事案件。
至于为什么打架斗殴,他就不能问了,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。
在慢慢的合作中,他了解到陈林男女通吃,如今这个连俊,他嘱咐自己亲自接待,看来──两人关系匪浅。
记录完家庭住址,霍律师抬起头来,看着小女孩:“家庭状况?”
“我只有一个哥哥……”
霍律师从事现在的职业十年有余,经历的大小案件无数,他早已经练就得冷面无情,只对利益有感觉。
毕竟这世界上需要同情的人太多,眼下这对兄妹的遭遇,也许很凄惨,但他也只能尽力而为。
强奸案?到处都是,他一年能接个几十起。
“你要诉讼的被告人的基本情况?”霍律师头也不抬的继续询问着。
连羽微微蹙眉,努力的回想着关于薛进的一切,但想了片刻,才发现她所知甚少:叔叔的年龄,住址,以及现在的单位,她都不大清楚。
女孩见律师等着自己答话,踌躇着回道:“我只知道,他叫薛进,原来在A市是第一监狱做所长,现在做什么,就不清楚了。”
霍律师点了点头,没说什么,钢笔唰唰几下,再次落在纸面上。
“你是要告他强奸是吗?”
连羽听到‘强奸’两个字,心口一跳,脸色瞬间变得苍白,显然她极不愿意听到这两个字。
她低垂着小脸,轻轻的点了点头。
霍律师最怕看到这样的情形,他有些不耐烦的在案由那儿,写上强奸两个字。
当事人太小,有些事儿本来就说不大清楚,现在女孩似乎有些心理阴影,那么下面的问话,必定艰难。
“那说说案发经过吧?”霍律师放下笔,从兜里摸出香烟,递给连俊一根,对方摇头拒绝了。
他连问都没问两人,是否介意他抽烟,便点着了烟卷。
连羽局促起来,红润的嘴唇有些发紫,紧紧的抿成一条线:这个问题刺激到了她,她不想去回忆那场痛苦的经历。
说到强奸:她被两个人强奸过,第一个强奸自己的人,她并不清楚,可要说恨,连羽更恨那个毁了她清白的人。
但这样的苦楚她能说出来吗?不能,如果可以,她想把这个秘密隐藏一生。
霍律师眯起了眼睛再次将自己的问题重申了一次,但小女孩充耳未来闻,只是表情僵硬的坐在那儿。
又过了几分钟,男人下意识的看了看腕表:他很忙,10点左右还有个案子要谈。
连俊此时也有些急了,他私下拍了拍女孩的小手,鼓励着她继续,但连羽看都不看他一眼,整个人麻木的很。
此时霍律师突然站了起来,对连俊说道:“你们先谈谈,我去趟洗手间。”
霍律师觉得此时,家人的开导,对小女孩来说最有用,他选择暂时避开,同时心里咒骂着陈林:这么个小案子,值得他浪费时间嘛!
会议室的门关上后,连俊一把拉过女孩的双手,迫使她正面对着自己。
“小羽,你怎么了?律师的话,你为什么不回答?”连俊的声音带着怒意,微微大着嗓门,质问着。
连羽撇了撇嘴,整张小脸皱成了一团。
她抬头的刹那,泪水已经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:她好难受,心里就像有什么堵着似,郁闷的要命。
连俊看着妹妹哭了,也是一愣,心里微微自责着,他手忙脚乱的抽出放在桌子上的面巾纸,给女孩擦拭着泪水。
“小羽,你,你别哭。”连俊心里也不好受,他柔声安慰着女孩。
“哥,我们回去吧,我不想说。”连羽觉得很羞耻。
连俊听她又要退缩,柔软的心,再次变得冷硬起来,他紧绷着脸,目光阴沉下来。
“都到这个时候了,你还怕什么?如果人人都象你这样,世界上的坏人会更多,薛进不进监狱,还会有更多人受害。”连俊说的义正言辞。
但连羽并不想听,她拼命的摇着头。
“哥,呜呜……你,你想所有……所有人,都不知道……知道我……我的事吗?”连羽觉得诉说那件事,就像剥光了衣服,赤裸裸的站在那儿。
她的自尊受不了。
“小羽,别,别担心好吗?只有律师知道,上了法庭,我们也不允许别人旁听,到时候只有法官知道,法官是不会看不起你的,他很公正。”连俊竭力劝说着。
连羽还是摇头,她泪流满脸的嚷嚷道:“你,你骗人,骗人。”
连俊被她哭的心烦意乱,有那么一刻,他真想放弃,但想想又十分不甘心,只差一步,只要妹妹肯说,他们就能把薛进送进监狱。
连俊觉得事实确凿,薛进跑不了,再来还有陈林帮他,所以连俊不想放弃。
“小羽,听话,听话好吗?为了你自己,也为了哥哥,你一定要鼓起勇气,说出真相,绝对不能放过那个坏人。”连俊愤恨的说道。
连羽的眼泪仍旧没有停,情绪仍十分激动。
“好妹妹,哥哥知道你受了委屈,只要这件事儿过了,我答应你,一定带你离开这里,好吗?”连俊觉得自己很残忍,但却鬼使神差的坚持着。
他清楚这件事对妹妹的打击很大,年幼的她承受不住,但他不想放弃。
自己已经被陈林欺负了去,无论如何也要为妹妹讨回公道,否则自己的‘牺牲’,不是没有多大意义了吗?
连俊脑子只剩下一根弦──要让薛进吃牢饭。
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,那时候对自己那么照顾,原来是早有预谋,为的只是霸占自己的妹妹,如此阴险的小人,如果自己不给他些教训,连俊觉得他对不起全天下的。
哥俩在会议室内,呆了很久,连俊说了很多话,多得他口干舌燥,末了,小女孩终于止住了泪水。
连羽发泄过后,反而没那么伤心了,她两眼无神的看着前方:“哥,我试试吧。”
连羽觉得自己面前有个‘坎’,她很难跃过去,但哥哥在逼她,她自己也在逼自己,但无乱如何,事情在继续。
她甚至怀疑,弄不好自己会死掉,至于为什么死──因为心底深处那不愿面对的阴暗。
连俊出门再找霍律师时,他已经不见了,问了一个人,才知道霍律师正在接待另外一位当事人。
他看了眼时间,已经将近11点,他又等了半个小时,霍律师才走出那间办公室。
见了他,男人丝毫不吃惊,询问了小女孩的情况,听他说,妹妹的情绪稳定了很多,可以接受询问时,男人微微一笑。
“你们先去吃饭,下午1点再来找我。”霍律师也要午休。
象他们这样人,金钱和休息同样重要:毕竟金是挣不完的,休息的时间有限。
连俊有些不好意思,邀请对方一起共进午餐,霍律师摇了摇头,推说中午有应酬,委婉的谢绝了。
连俊见他真的不想接受自己的好意,便也不勉强,道了谢,便回到了会议室。
小女孩呆呆的坐在那儿,看着房间内不知名的某一角,不知道在想什么,听到开门声,好似受到了惊吓,猛的回头瞪大了眼睛。
青年心头一颤,满眼的愧疚与怜惜。
他走到女孩跟前,摸了摸她的长发:“小羽,律师让我们下午再过来,先去吃饭好吗,你想吃什么?”
连羽摇了摇头,食物变得没什么意义。
连俊轻声叹了口气,拉着女孩的小手走了出去。
他们在律师所的旁边,找了家装潢不错的餐厅。
几个人进门后,服务生还以为该安排在一桌,没想到他们却分成了两拨。
连俊兄妹选了靠窗的位置,而他们的旁边则是保镖们坐的位子。
服务生觉得他们这些人很奇怪,但也没说什么,两桌人分别点完单,也不做交谈,自顾自的吃了起来。
没过一会儿,陈林打来了电话,询问事情的进展,连俊如实答了,陈林没说什么,只叮嘱连俊别将女孩逼得太急了。
连俊点了点头,说是自有分寸。
放下电话后,连俊闷头继续吃饭,其间两人一直沉默着。
下午一点,连俊和妹妹再次返回了律师事务所,霍律师已经等在了先前那个会议室。
这次询问进行的也并不顺利,连羽诉说的案发经过,时断时续,总在关键时刻,含糊其辞。
霍律师时常得停笔,等待连俊给小女孩做思想工作。
终于在3个小时后,几百字的询问笔录才勉强完成──霍律师此刻的脸色,已经泛着青绿。
名牌大律师,总有些脾气。
连俊觉得很不好意思,上前不住的道谢,同时问了问,案件有几分把握。
霍律师生气归生气,但对于陈林交代自己的事情不敢怠慢。
“等我们进一步搜集好证据,才能做判断,不过就目前的情形估量,胜诉的把握很大。”
连俊面带喜色:“几成把握?”
“八成。”霍律师十分自信的说道。
名牌大律师,并不是空穴来风,他的胜诉率很高,高到其他人望尘莫及。
这个强奸案,并不复杂,只要稍稍用心,就可以很快结案,毕竟事实是最有力的证据──
100 强奸罪
天刚蒙蒙亮,薛进便早早起床。
连羽一直没有消息,这让他十分担心,晚上失眠的厉害,往往夜间只睡四,五个小时,而且偶尔还会被噩梦惊醒。
洗涮完毕,男人开始自己做早餐。
自从那天两个人吵架后,家里只剩下他自己,白思思带着孩子去娘家住了。
薛进昨天给女人打电话,委婉的道了歉,并希望对方能回家来,但白思思正在气头上,并未搭理他。
薛进知道自己做的过分,但眼下这些都不重要,最关键的是连羽的下落──她是生,是死,但白思思正在气头上,到现在一点音讯都没有。
想到这儿,薛进忍不住怒骂中国的警察办事效率低下,连这点小事儿都办不好。
他自己做了鲜榨豆浆和煎蛋,配上冰箱里剩下的小馒头,站在厨房里自顾自的吃了起来。
家里没多少人气,他也懒得放桌子。
草草的吃完早餐,男人将餐具洗刷干净,看看时间,离上班还有一个小时。
薛进坐在茶几旁,拿起了今天早晨投递员送来的报纸,心不在焉的读了起来──先看了时事新闻,又阅读了百姓生活。
二十分后,薛进放下了报纸,整理好自己的公事包准备上班。
眼看着要春节了,厅里的事儿,也忙的差不多了,即使有什么要办的,都是小CASE,交给手底下的人处理就好。
薛进在玄关处换下拖鞋,顺手拿过放在一旁的车钥匙,正在此时,门外骤然想起了敲门声。
男人微怔,脸上有些不悦:大清早的能是谁呢?
薛进家的水电费都是按年存缴的,所以那些闲人,一般不会上门来打扰──薛进透过猫眼,往外看了看。
薛进不禁微微吃惊:门外站了三个男人,一身公检法的制服。
薛进低下头来仔细的想了想,终究是想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找上门来──如果说自己犯了公事儿,那么内部人会有些知会。
可现在他没有听闻任何风声,若是秘密调查他……薛进摇了摇头,他自认没犯什么大错,司法部门不会如此谨慎。
这是不是一个误会,对方找错了人?亦或是白思思出了什么问题?
薛进怀着满腹的疑问,将门打开。
对面的几个人一见到他,上下打量了一翻,为首的一个男人直接问道:“你是薛进吗?”
薛进心中一惊,是来找他的,尽管有些不安,但仍点了点头:“我就是,请问你们有什么事吗?”
在不知道事情缘由时,薛进很客气。
对方没有直接回答,而是从腋下夹着的公事包里抽出一张白纸,遂展开在薛进的面前:那上面赫然印着拘留证几个黑色大字。
薛进心口一跳,对拘留证的内容一扫而过,只注意了拘役审查的对象──确实是他。
“请薛先生,跟我们到局里走一趟吧。”说着那男人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手铐,就要往薛进的手腕处招呼。
薛进对那东西太熟悉了,他掌管监狱时,里面的犯人经常戴这玩意儿,没想到,今天他也有如此待遇。
“等等!”薛进喝了一声,面不改色的说道:“我要看看你们的证件。”
为首的男人满脸麻木,也不废话,又从上衣的夹层里,掏出了一个黑色的本本,那上面警徽十分醒目。
他利落的将自己的警官证打开,让薛进看清楚里面的内容。
“还有什么问题吗?”见薛进瞧得差不多了,男人将证件收了回去。
薛进咽了咽口水,脸色已经有些苍白:尽管自认没什么大罪,但人家警察找上门来,不会没理由。
“有,我可以给老婆,孩子,打电话交代一声吗?”
警官点了点头:“给你五分钟时间。”
“谢谢。”薛进说着,将门再次关上,这个举动似乎有些不合情理,警官察觉出自己的疏忽。
本想再次叫门,但一想楼层不低,对方也逃不出去,更何况下面警车里还有自己人留守,也就稍稍放心。
薛进关上门后,转身进了卧室。
他手忙脚乱的拿出手机,打了个电话给司法局的老李,那边响了很久才有回音。
“李局,我是薛进,不好意思打扰您了。”薛进客气的开口。
“薛进呀,没事儿,我正在开车。”老李比薛进大很多,所以对他的称呼比较随意,此刻他正在去上班的路上。
“李局,我家来了几个公检人员,他们要带我走。”薛进一手捏着电话来到窗前,面上带着微笑,男人有预谋张开了双臂,往下看了看──下面有辆警车。
“啊……”老宋很吃惊的样子。
“怎么回事?你说清楚?他们是哪个部门的?哪个派出所的?”老李知道这事儿可大可小,连忙将车停到了路边,认真的讲电话。
“我刚才也没注意。”薛进方才紧张,将最重要的信息遗落了。
“没关系,我等会打电话去查查。”老李没等他主动开口,就热情的想要帮忙──毕竟他同薛进的岳父关系很好。
“那,谢谢了。”薛进道了谢,接着说道:“我不知道我犯了什么事,你听到什么消息没?”
这才是薛进最关心的。
“没有呀。”老李手扶着车窗,大声的讲着话:早晨上班的人很多,车辆自然不少,噪音很大。
“你没问清楚吗?这个对方应该告诉你的。”老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。
薛进是头一次被拘传,所以根本不熟悉司法那一套,只记得问他们要证件。
薛进此刻也是满头雾水,有些乱了方寸,不禁开始自责起来,在自责的同时,他也稍稍冷静下来。
“我没问,要不要现在去问清楚?”薛进硬着头皮说道。
老李沉吟了半晌,摇了摇头:“这事儿你不要管了,我去办,中午我去接你,到时候见面在详谈。”
老李虽然不知道薛进究竟犯了什么事儿,但只要不太严重,那么他都有办法,将人担保出来。
打完了电话,薛进犹豫着要不要通知白思思,可转念一想,如果只是小事儿,虚惊一场的话,还是不要惊动她和岳父才好。
他还是先走着看,要是实在不行,岳父也不会看着他受难,而袖手旁观。
正当他打定主意时,外面再次响起了敲门声,薛进连忙将手机收起,赶了过去──紧接着,一双明晃晃的手铐,正在等着他。
警车的配置一般,但胜在宽敞,但纵是如此,谁也不想坐上这车。
薛进在后排落座后,左右分别来了两个警察──他们将薛进夹在中间,俨然他是个犯人,怕他逃走。
车子启动后,呜啊的警笛声分外刺耳,一路上引来关注无数。
薛进忐忑的坐在车里,觉得一切都象做梦:连羽不知去向,而他又不明不白的要被带走审讯。
想到这儿,薛进又忆起放才同老李的谈话。
他转过头来,看向身侧的警官:“同志,我犯了什么罪?”
那男人用眼角扫了他一眼,目光带了鄙夷:“你不知道吗?拘留证上写的很清楚──强奸幼女罪。”
薛进异常惊诧:他怎么也没想到,他会因为这个被捕。
强奸幼女?他只干过一个幼女,那就是连羽?想到这,薛进马上意识到了什么。
连羽不是被坏人劫走,而是……小女孩自己绝对不会去告她,她不懂这些,那么是谁在帮她对付自己呢?
如果不是亲近的人,恐怕连羽不会那么信任的跟他走。
薛进目光随即深沉起来:小女孩在A市根本没有什么亲戚和朋友,跟她有关系的一个是哥哥连俊,另一个则是陈朝阳。
连俊现在在服刑,一时半会儿出不来,那么是陈朝阳吗?
想着小女孩胆大的,不顾自己的威胁去投靠别人,薛进既生气又觉得不可思议,连羽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主张了?
难道平时的她温顺乖巧都是装的?她在等待一个时机,彻底打倒自己,是他疏忽了吗?
薛进怒火中烧,为了连羽的背叛,但一时也拿不准,到底哪里出了错,原本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,但问题的确来了,他此刻就在警车上……
警车在XX路的派出所停了下来。
强奸幼女,并不是很光彩的罪行,而且有些令人发指,所以车上警灿谠薛进并没太客气;警车刚刚停好,就被人推搡着下了车。
薛进被带到了问询室,在桌子的一端坐好,接着房门打开,一男一女走了进来──两人穿着便装。
对方坐下后,那个女的摊开本子,准备做记录,而那个男人开口问话,先是问了薛进的个人情况,而后直奔主题。
薛进知道这个罪名自己不能认,一旦认了,自己就要进监狱,所以警察的询问,并没有取得什么进展。
薛进一问三不知,只推说要等律师来了再说。
男警官有些恼怒,拍着桌子大声吆喝道:“你最好老实交代,否则等我们作实了这个案子,没你好果子吃。”
薛进懒懒的抬起眼皮,不看他。
“快回答问题,谁准你东张西望?!”说着警察就想动手。
警察在审讯犯人时,往往会动手,对于那些死扛的犯人,有时候不光要找心理突破口,适当的肢体教训也必要。
薛进看他凶神恶煞走了过来,脸色一沉,坐在椅子上阴郁的盯着他看,那黑黑的炯光中,带了几分不屑和傲气。
“我也在政府工作,没见过哪个吃皇粮象你这么凶,你打算屈打成招吗?”薛进冷冷的质问着。
对方愣了一下,对政府两个字尤为敏感。
刚刚卷起的袖子,此刻看上去有些滑稽:衬衫的质地不很好,褶皱很多,袖口处有些污渍,不知道他几天没换衣服了。
男警官有些尴尬,他本来准备动手,把薛进梳得光亮的头型打散,但眼下,却生了忌惮。
现在社会乱得很,谁知道这条船靠在哪个码头上。
男人讪讪的看了薛进一眼,又回到了原来的座位上── 一时间室内陷入了寂静。
薛进知道象他这样的拘役是暂时的,只能二十四小时,他现在要做的就是:稳住心神,等待老李接自己。
正想着,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,进来两个人,其中之一便是老李。
接到薛进的电话后,老李找了自己公安口的朋友,经过一翻查找,终于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。
薛进被人告了强奸幼女罪,现在拘役在XX派出所。
老李又给公安局长去了电话,简单的说了下情况,当然并没说的过于清楚,对方也是外场人,自然不会多问,只一口答应下来。
至于公安局长,怎么跟XX派出所的人交代的,老李就不得而知了,总之他到了这里,对方很热切的接待了。
“薛厅长,是吧,我XX,这里的所长,您没事吧?”所长进来,先问候了薛进。
薛进的目光睨了男警官一下,并没说什么。
所长见此,立刻明白过来,他赶忙走到男警官面前,厉声喝问道:“笔录做完了吗?”
对方暗暗心惊,厅长吗?看来自己惹了大人物,连忙对所长点头哈腰:“呃,呃,我们正在做。”
的确没做完,因为薛进什么都不肯说。
“废物,给我看看。”所长拿了询问笔录瞧了瞧。
虽然面上不动声色,但笔录却是做的不够周全,但这又如何,改天再继续吧,先让人家吃饭。
所长对薛进点了点头,又看了看老李。
“李局,薛厅长,您看,是不是下午或者什么时候方便,我们再做笔录?”所长也有他的职责,这样已经很通融了。
老李点了点头,没有异议,而薛进也站起了身。
自始至终,老李没说话,但他那站儿自有他的范儿,待几人往出走时,所长忍不住想要讨好老李,极力邀请他们吃饭,但李局也不是一般人,小喽罗的好意,他并不领情。
出了派出所,薛进上了老李的车,屁股刚刚坐实在椅子上,他说的第一句话便是:“李局,这事儿,您暂时先不要惊动我岳父。”
对方了然的点了点头──这种罗烂,白奇知道了肯定要暴跳如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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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看该作者 小中大 沙发 发表于: 2013-06-12
101 痴心妄想
“小薛,我好久没吃四川菜了,今天水煮鱼怎么样?”老李一边开车一边从后视镜里看着薛进。
薛进漫不经心的看着窗外的景致,听到他的话,回过头来微微一笑:“什么都行,您看着办吧。”
老李看出他情绪不高,忍不住调侃了一句:“怎么?没心情吃饭。”
薛进还是笑,这次显然带出了苦涩──明知道他现在烦闷,还拿话挖苦自己。
老李咧开嘴角,从后视镜里又瞥了他一眼:“小薛啊,这事没什么大不了的,呆会我跟你详谈。”
接着两个人沉默下来。
过了一会儿,老李将车停在一处官菜馆。
两人下车后,直接走了进去──外面装修一般,里面却别有洞天:宽敞的大厅,豪华的装潢,以及身着唐服的美丽侍女。
为什么这里的女服务员穿唐装呢?唐装很暴露,看看那高耸入云的雪白胸脯就知道了。
也不知道她们是怎么弄的,总之那两只白兔,丰满浑圆,好似下一刻就要从胸衣里跳脱出来。
老李目光从接待员的脸上转移到她的前胸,而后又才正视她的话。
“没有定位,现在有包房吗?”老李做官做久了,身上自然带了官气──大方自信而又傲慢。
“先生您稍等,我去帮您看看。”说着面带微笑的送了一记桃花眼,转身扭着娉婷细腰款款而去。
老李不禁啧啧舌──暗想,这女孩很风骚,有戏。
相对于老李的自在洒脱,薛进却没有半分欣赏美女的雅兴──强奸幼女,听上去耸人听闻。
连他自己都被这罪名吓了一跳。
如果不幸折进去?想想监狱的生活──薛进浑身微寒:这世上,无论什么名流巨贾,都对那里忌惮三分。
而薛进呢,他也只是个普通人。
没一会,接待员再次返回,眉开眼笑的看着老李:“先生,有空房,请跟我来。”
这样的女子,在这里见惯了太多人,大都很有身份,这也练就了她独到的眼光:什么人好结交她很清楚。
相对于俊雅的薛进而言,老李这样有些年纪的老男人更容易对付。
女子在繁华处呆久了,自然变得市侩起来──她们年轻,有很好的本钱,此时不利用,难道要等到人老珠黄吗?所以利益才是目的,爱情相对言反倒庸俗。
到了包房,老李从皮夹里拿了小费,随带着给了女孩一张名片。
对于这样的艳遇,男人很少拒绝,他们每天都很忙,忙什么呢:忙着吃喝玩乐,泡妞也是老李的工作范畴之内。
女孩接了名片,仔细的揣好,道谢的同时别有深意的看了老李一眼。
老李有些恋恋不舍的看着女孩离去,直到她转过墙角,见不着身影,才慢悠悠的将门关上──别说,穿着唐装的美女,就是耐看,连背影都很美。
两人落座后,服务生拿着菜牌走了进来。
老李是这儿的常客,点了两样自己喜欢的菜,然后请薛进来选几样自己